陈凤山看郑天良脸色难看,就骂了一句:“妈的,黄以恒是最大的骗子。”
这一次郑天良没有反驳。他想着半拉子工程的远景,心里就像塞满子碎砖断瓦和废钢筋。
沈一飞的车子在县里没回来,回来也无法开到乡下的土路上去。郑天良跟陈凤山坐派出所的三轮摩托车前往张庄村和柳下河村,陈凤山问驾车的派出所长钟明带没带枪,钟明说枪带了但他不敢拿出来,陈凤山说保护郑县长怕什么,钟明就说如果真出现了危及郑县长安全的事,他会掏枪来维持局面的。郑天良坐在车后说问题没那么严重。
郑天良一路上五脏六腑差点被颠得吐出来,他的鼻子里呛满了灰尘。他准备找群众谈一谈,要他们以大局为重,支持工程建设,征用土地补偿金下半年保证兑现,而且每亩可以从三百六十块钱,提高到三百八十块钱。郑天良和陈凤山看到路基建设全都停了下来,眼看和外省的通道就此截断,他就像被人拦腰砍了一刀一样,身首异处。
地里的麦苗在经历一冬的严寒后,它们在春风的鼓舞下从田地里纷纷地站了起来,满眼的绿色张扬着复苏的生命和压抑后的崛起,郑天良的视线里铺满了这种旺盛的气息。
到了柳下河村,郑天良本来要找一些村民代表们来谈一谈个人与集体、小家与大家、局部和大局的关系,可几十号老百姓却不请自来了,他们将郑天良和陈凤山堵在村委会的院子里,不让进屋。钟明所长拨开人群说:“让郑主任进屋跟大家谈。”一个楞头楞脑的小伙子堵住门说:“不行,就在外面谈判,让他们这些官老爷们与农民打成一片。”钟明有些火了:“你什么态度,敢这样跟县长说话?”小伙子嘴上留一圈胡子,扬起一颗蛮横的脑袋:“怎么了,你县政府欠我们老百姓钱不给,还有理了?我们是老百姓,你能把我的扁担开除了,让我当国家干部,我马上就不要钱了。”下面一片哄笑声。
郑天良感到农民的觉悟甚至不如文革时期了,那年夏天,他们村里肥料坑发生中毒事件,老百姓都是带头往前冲,想到这,他的情绪非常低落。但他必须要保持住镇静,他大声地说:“同志们,建交易市场,没有路就没有生意,有了路,大家都可以去经商,而且外省的商贩们才能把我们这里的农副产品运出去,这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工程,同志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补偿金下半年全部一次性兑现,而且每亩提高二十块钱。”
下面一阵起哄:“我们要现钱,不给现钱不许开工!”
人群中站出了一位歪戴帽子中年人,他走到郑天良面前,问:“你就是实验区主任?”
郑天良说:“是的!”
(bp;中年人说:“你看我穿得很破,但我不骗人,你穿得很整齐,只能说明你是一个穿着干净衣服的骗子。为什么其他几个村都给钱了,不给我们村,欺负我们这里人老实,是吗?告诉你,我们老百姓的意见是下半年每亩提高二十块钱也不干,现在我们宁愿降低十块钱一亩,来现钱,马上开工。”
陈凤山不能容忍曾是自己子民的老百姓骂郑天良是骗子,他拿出了乡党委书记的权威喝斥道:“你再敢骂人,我就将你铐起来!”
老百姓们全都吼了起来:“你这个下台干部,还敢耀武扬威,只要你敢动一下手,我们就叫你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说着就围了过来,手和拳头也攥紧了,少数人还扬起了手中的铁锹,跃跃欲试。
派出所长钟明一看情况有些失控,就从怀里掏出手枪,他爬到院子里一个报废的石碾子上,将枪指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大声嚷道:“全都给我往后退,谁要是再敢胡来,我就不客气了。”
衣服很破的中年人将郑天良的袖子拽住了,并做出了扣押人质架势,“你要是敢开枪,我们就将县长扣起来!”
钟明见几个老百姓同时围住了郑天良,就对着蓝汪汪的天空开了两枪:“退回去,谁再敢碰一下县长,我就打死谁!”
下面的老百姓被刺耳的枪声吓住了。他们开始往后撤退,嘴里却喊着:“政府要对老百姓开枪了,你们是国民党!”
郑天良还没游说就被逼入了死角,而且毫无还手之力,他感到无比悲伤,这个当年被老百姓前护后拥的乡党委书记,当了几年县长后居然落到今天这种窝囊的境地。他不知道是老百姓变了,还是自己变了,抑或是世道变了。
回来的路上,郑天良批评了钟明:“老百姓不就是有点情绪吗,有必要掏枪吗?”
钟明说:“要不是六四事件,我他妈的非要铐几个关起来!”
陈凤山说:“郑主任,你现在不在基层干了,你不知道现在老百姓多难管,比如说计划生育、三提五统的上缴,做一万年思想政治工作也不管用,你不带枪,不搬他家具和粮食,什么工作都开展不下去。谁不想和平相处呢,实在没办法,可你们在上面的有几个知道我们基层干部的苦处呢。我是赞成对六四的处理的,中国还没到搞民主的时候。”
郑天良对陈凤山的怨言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只是觉得无比窝囊,如果资金能按时到位,哪怕追加的资金一半能得到落实,他也不会遭遇如此被动。回去后立即起草追加投入的报告,不然实验区就无法运转,不要说二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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