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千万别去告人家;母亲道;是仁美央求了人家许多次;后来又托了王胆去说情;他才给取的。
太危险了;我说;袁腮是个劁猪阉狗的;竟敢给人取环;万一弄出点事儿来怎么办?
好多人找他取呢;母亲压低了声音说;听你媳妇说;他技术好得很;用一根铁钩子;几下就钩出来了。
真是不要脸!我说。
你别多心;母亲看看我的脸色道;是王胆陪着她一起去的;取环时袁腮戴着口罩、墨镜、橡胶手套;那铁钩子先用酒精擦了;又用火燎了;保证无毒。你媳妇说;根本不用脱裤子;只把裤裆剪一个洞就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跑儿啊;母亲忧伤地说;你大哥二哥都有儿子;唯你没有;这是娘的一块心病;我看;就让她生了吧。
我也愿意让她生;但谁能保证就是个男孩呢?
我看像个男孩;母亲说;我问燕燕:燕燕;你娘肚子里是个弟弟还是妹妹?燕燕说;弟弟!小儿语;灵验着呢。再说了;就是再生个女孩;燕燕长大后也有个依靠;一个女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这么大年纪了;两眼一闭;啥都不知道了。我这是替你想呢!
娘啊;我说;部队有纪律;要是生了二胎;我就要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回家种地。我奋斗了这么多年才离开庄户地;为了多生一个孩子;把一切都抛弃;这值得吗?
母亲道:党籍、职务能比一个孩子珍贵?有人有世界;没有后人;即便你当的官再大;大到毛主席老大你老二;又有什么意思?
毛主席早去世了。我说。
我还不知道毛主席早去世了?母亲说;我是打个比方呢。
这时;大门声响。燕燕高叫着:娘;俺爸爸回来了。
我看着女儿挪动着小腿;跌跌撞撞地向王仁美奔去。我看到王仁美身穿着我当兵前穿过的那件灰夹克;肚子已经腆出。她臂弯挎着一个红布包袱;里边露出花花绿绿的布头。她弯腰抱起女儿;夸张地笑着说:哎哟小跑;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呢?我没好气地说;你干的好事!
她的布满蝴蝶斑的脸变白了;转瞬又涨得通红;大声道:我做什么啦?我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回家带孩子;没干一丁点儿对不起你的事!
你还敢狡辩!我说;你为什么瞒着我去找袁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叛徒;内奸!王仁美放下孩子;气哄哄地走进屋里;小凳子绊了她一下;她一脚将小凳子踢飞;骂道;是哪个丧了天良的告诉你的?
女儿在院子里大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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