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物阴影宛若黑罗纱渐渐拂过每节车箱,那些依旧在痛苦等待的人们缩小成一个个斑点,消失在淡荡的烟光中。
“你为什么不把那条绳子解开拿掉呢?“浩燃指着拴在老头腿间的粗绳,”戴着它走路多不方便?”
“嘘”!老头警惕四顾,竖根手指在嘴边,低头悄悄告诫:“二舅呀,你怎么犯糊涂呀!这绳子从我一生出来就拴在脚上的,拿掉大家会笑话我,瞧不起我呀。”他又怵惕窥瞧一番,“还好没人听见,再可不行这么说啦,被人知道不尊重这绳子,他们会给你白眼的!”
“为什么”?浩燃问罢忙又纠正那悖谬称呼,老头全不理会自顾自叨叨。
“你瞧瞧啦!其实大家腿上都有系绳子啊,你把自已的绳子解掉啦,跟大家不一样啦,他们当然要唾弃你呀!”老头摸摸那仿佛留给母鸡孵卵的头顶,“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聊这个太危险啦!哎!你说这车什么时候能到啊?”他没话找话。
“明天中午!”长空孤悬的炙热火焰迫使浩燃微开车窗。
“那还得多久呀?”老头颇会享福地扯衣领散热。
“十几个小时!”浩燃不耐燠热,忙迎上风口,想尽快驱散这焚身之感。
“啊,这么久,”老头用干枯的手指捻捻胡子,“十几个小时,那到的时候应该是明天中午了吧!”
“是的”
“还要那么久呀,这车真慢,那现在到明天中午还要多长时间呀?”
“十几个小时!”
“啊,这么久啊!那再过十几个小时是不是就到明天中午啦!”
浩燃的精神摧枯拉朽一般彻底崩溃,譬如嫩叶遭遇冷霜,蚁穴碰到暴雨,姹紫嫣红的光鲜女子失足跌进脏水沟。
几幢未施工完毕就被搁置放弃的楼房因久不修葺似断壁残垣遮住窗口的一片阳光,“你脑袋一定被门挤了,竟然跟个神经病聊天。”王翔的一脸阴翳随火车飞驰被阳光侵占大半。
浩燃笑他不懂,从背包翻出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递过去,尔后转身继续面向老头饶有兴趣道:“您早年一定经历很多事,讲个故事给我听怎么样!”
“他们都烦我讲故事。”抬头怯怯瞅一眼浩燃,“你不烦吗?”
“不烦!”浩燃洗耳恭听,兴趣盎然。
“那我给你讲个侵华战争的故事。”他昂首挺胸一脸严肃讲道:“那是在南京大屠杀的时候,小日本儿丧尽天良啊,死了多少中国人哪,当时那血淋淋的场面我没有经历到,我出生的时候这事已经过去啦,我儿子生的比我早呀,是他赶上了告诉我的这件惨事:这故事发生在南京大屠杀的时候,当时小日本儿丧尽天良啊,死了多少中国人哪,那个血淋淋的场面我没经历到,我出生的时候这事已经过去啦,但我儿子生的比我早呀,是他赶上告诉我的这个悲惨的故事:那件事发生在南京大屠杀的时候,小日本儿真丧尽天良呀,死了多少中国人哪……”
浩燃微蹙阗眉,起初见老头转车轮一样重复那几个动作、神态和语气还忍俊不禁,今则不然,他委实忍不住,噔地站起身,“阿翔,你在这听爷爷讲故事,我去卫生间!”说罢笑着冲王翔挤下眼,垂首看表正好两点半。
第七十四章荒诞之旅3
下午两点半,树影倏忽,另一节车厢内红白黄绿的乘客嘁嘁谈笑,声似潮水,漫卷车厢。
丹妮手持卡通小纸扇歪倚窗边嘟嘴耍脾气说:“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找沈浩燃!”
“丹妮,不要闹了好不好?你去哪找他?”艾蒙低头将脖上挂的p3取下为丹妮塞上耳机,“你乖乖在这听音乐,表哥去卫生间,我答应你到学校一定给你找到沈浩燃好不好?”
“不嘛,我就要现在去找沈浩燃,我不管,你要是不让,”她从装着豆酥糖、板栗糕、沙爹牛肉干的食品袋中拣出瓶木糖醇,“我就把这个都吞进去,你们就再也见不着我啦!”一束斜晖从她的娇娥眉靥游走到玲珑耳鼻,她眨动双眸,似一泓澄澈湖“丹妮!你要听话,否则我让二姨把你接回萨尼亚去,让你天天和那群蓝眼睛的怪人在一起!”艾蒙肥硕的喉结滚动,用油腻的声音连哄带吓道。
丹妮抱起杏黄色的皮卡丘玩偶,赌气倨坐,扭头努嘴,眼望窗外,举止神情仿佛幼儿园生了气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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