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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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淼似有所触,低低地说:“那就好。”

        周秉才没有察觉他的异常,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上。对着江淼就是一通牢骚,大有不吐不快的意味。

        他说:“我们消防的,虽是军人,但也不比别人多三头六臂,我们也是平凡人,也需要爱和被爱,可条件不允许有啥子办法。队里婚恋就是个大问题,条令条例明确规定不准随便外出,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假,战士们哪有机会找对象。出任务作训时还得把手机上交,宿舍不得上网,可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呀,哪能没有谈恋爱的心,血气方刚的,憋都要憋出毛病来。咱们半夜搞突击集训,还不是为了清点人数,看有没有小子不安分偷偷溜出去的,纪律摆在那,不得不遵守。但人是活的,只要不是大是大非违背原则的,咱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子们暗地里在宿舍无线上网,我们装作不知道罢了。”

        江淼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抿着嘴不发话,盯着面前的茶杯听他说。

        周秉才动了动屁股,说道气急处,索性站起来,走来走去,边走边讲:“上次不是有个小子爬围墙跑出去,大半夜的被出去找他的人给逮住了。值班的人通知了你,就是你伤着手从家赶回来那一次。指导员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前些日子刚处的女朋友发短信要踹了他,他想挽留可又见不到面只得干违反纪律的事,吃了处分。到最后女朋友也没留住,人怨他没时间陪她。想来,也不能怪人姑娘做绝,可小伙子们找女朋友确实不容易,一片老大难的光杆子!”

        周秉才停住脚步,转过头煞有其事地说:“这个人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就有损战士们的干劲,也会一直是政治部头号要解决的难题。”

        江淼点点头,赞同。

        周秉才重新坐下来,拿起江淼的茶杯喝了口水,颇有感触地说:“底下的兵确实很累。就咱们大队来说,接警量那个惊人,平均一天出一次火警,摊上一些法定节假日那少说也要出好几次,最多的是出了13次警,容易吗?有时晚上根本没法睡个安稳觉!至于抢险、救生那更是平常事了。消防员的职责已远远超过救火了,人110的活绝大多数都是咱119们干的!每当过年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其他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放烟火喜乐的紧,我们整夜都在忙着救火。不能陪在老婆生孩身边,过年过节天天灭火,一个月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不灭火就要掏个马蜂窝,开个门锁,救人取钥匙那就更多了,再就是去高速路上事故救援。”周秉才摇摇头,苦笑:“我估计没个强健体魄,肠胃又金贵的,还是不要干咱这行,吃不消!”

        江淼无奈一笑,双手合拢,十指交叉放在胸前,“都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正如他前些年调到总局的一个战友所说,每次接到任务,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

        谁也保不准!

        周秉才半站起来捶了他一拳,两人之间情感的互动不言而喻。他坐下,笑了,深有同感:“是啊,早习惯了。我也就是被老齐的事儿给刺激到了,家庭和责任,两难全啊!”

        话毕,一时两人静坐无言,空气里的氧气似都紧张起来,压抑着人心。

        周秉才是个活跃的人,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想转换个话题。脑筋无意一转,想到江淼从谈话开始到现在始终淡淡的,心不在焉,没点情绪。他狐疑地看向江淼,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头,直白地问道:“这趟回去出什么事了?”

        江淼正兀自发愁,周秉才年长他几岁,又比他结婚早,应该能说上话。所以他也不拐弯抹角,实话实说:“我惹她伤心了。”沈茜在医院的时候问他,她怎么成这样了。他当时没回答,是因为没脸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他知道的,是他让她变成这样,是他!

        尽管江淼没有详细说明,但周秉才还是能够领会他话里的意思。说来,平常大家伙聚在一起是很少说这些话题的,一来是他们的情况都差不多,心里该有的那点滋味都经历过,何必再说出来添堵。二来他相信在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歉疚,即使提它个千八百次,现状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还不如不摆到明面上。

        只能说,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背后的女人,都不容易!

        周秉才想了想,喉结动了三动,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好久,他才慢悠悠地说:“我给你讲讲我跟你嫂子的事吧。我们是过来人,总归有立场给你们当个领路人。说实话,你嫂子对我从头到脚没少抱怨。想当初刚结婚哪会,那股子嫌劲真当是家常便饭,三餐外还得加一顿夜宵。”

        他忆起往年的事,不自觉的笑了。“你嫂子以前总是为聚少离多的日子哭闹,骂我不懂得浪漫,不会讨她欢心。我表面上唯唯诺诺,啥都依着她,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还不是因为歉着她所以尽全力弥补。但我的心里是不以为意的,我是个大老粗,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过日子,浪漫不浪漫的能当饭吃嘛。说句时兴的话,浪漫它的就是一袭美丽的晚礼服,好看不常用,女人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穿着它。后来生了小东,她也常为孩子的事跟我闹腾,说我无心为家,全是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反正是委屈地不行。我能怎样,听了难受,放低姿态哄着,是我让她受苦了。这些年,孩子大了,能让人省心了,加注在我身上的指控也就少了,日子过的还算顺风顺水。如今你嫂子的重心可不在我身上,她学会了转嫁多余的心思,除了儿子,她基本上把时间给了自己,再也不会想东想西。你不知道,上次我回家,她还跟我说什么我平时不能回家,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可以半夜上网,再也不会有人管着她。还可以享受单身女人的生活,别提多自由了。还说嫁给我还是有好处的,由于我认识的战友多,走到哪里都有哥们,出门旅游方便省事了。她还跟我几个战友的老婆成了好朋友,没事上网聊个天也能排解下寂寞。”

        江淼听完,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自己不在的日子,沈茜是不是就随便对付了晚饭,是不是独自面对冷清的家流泪。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金刚,强势,气势上从来不肯输人半截。她原本不会是这般,她游离在外,是他硬拉她入局,缚住了她随时可以拍翅飞走的羽翼,也丢失了自己的心。他不想让她哭让她难受的,舍不得。似乎最近他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蹬蹬蹬踩楼梯的天下无敌,她站在高他两节的台阶上瞪着眼俯视他时傲气凛然的样子,像是有使不完的活力,散发的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夺目光芒。他甚至想,那样的沈茜才是她该有的面目。可是,这些都被他剥夺了。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至于这么痛苦?很疼,他的心又疼了,不可抑止地疼。

        周秉才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又仿佛郁结于心,沉吟了几秒,方问:“你们俩那个事和不和谐?”

        江淼一呆,还明白不过来是什么事,不解地看着他。周秉才“啧”了一声,挤眉弄眼的,江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总算懂了他的意思。没好眼色地瞥了他一眼,拒绝回答。

        周秉才来了兴致,哪那么好打发的。一个劲地追着他问,江淼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行!”

        周秉才听了,还算满意。拉动椅子靠近他,开始一套一套地过嘴,“我跟你说,两夫妻只有在这个事上把基础打好了,地基稳固,打桩打结实了,才能在上头填东西。总队四中队那老刘,你认识吧。比你早结婚一年,仪式还是在总队的大礼堂办的,咱俩还代表咱队去吃过喜酒。我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那女人长得一股子狐媚样,我一眼就看出不会是安生的主,那身上喷的香水我站在十米外都能闻到,差点没把我熏死。前些日子去总队开会,听人讲他离婚了,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大家面上不表现出来,底下不知传成什么样了。为这事,总队政治部的政委还开会叫各队的指导员约束好底下的兵,不得乱嚼舌根,毕竟影响不好。老刘忍功倒是一流,没啥动作,和平地把婚离了。按理那女人和他外头的男人破坏军婚,是要吃牢饭的。老刘打报告离婚的时候,他的政委比他还生气,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老刘自己劝退了政委的怒气,吃了暗亏,还不是认为自己也有原因,不能在家陪着老婆,让别人钻了空子。”

        他提这事并不是为了说谁的好戏,也不是为给江淼提个醒。沈茜他见过,不像是这种乱来的人。他只是想说明两夫妻的性事跟沟通同样重要,但归根究底最重要的还是爱,因为爱所以包容。军嫂,这两个字的担子很重。若说军人伟大,那么军嫂就更伟大。她们的付出,她们的坚忍,实属不易。

        离去前,周秉才回头又多嘴嘱咐了一句:“兄弟,你是个闷葫芦,嘴巴笨不会说讨喜的话。可女人是听觉动物,你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行,即使埋头苦干,用行动说话,还得附加点语言艺术。咱的先烈,雷锋同志,虽说做了好事从不留名,但是人把每一件事情都记到日记里了。”

        江淼突地眼睛一亮,似是有所领悟。他冲周秉才摆摆手,感激地一挑眉毛,说:“知道了。”

        〖三十六〗

        两人,暂且相安无事。

        日子,得过且过。

        沈茜毋需刻意就能记住江淼上次回来的具体时间。她绝口不提那晚在医院的失意,笑着,竭尽全力用笑来迎接他的归来,把满满的苦涩逼进肚子里。第二天早晨她没有送江淼离开。他留给她的背影太多了,多到她已无力坦然承受。她蜷缩一团,装睡,不敢睁开眼睛。但她知道自己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不稳定的气息肯定揭穿了她的小把戏,出卖了她想要完美隐藏的在乎和不舍。她怕自己睁眼看他走时会是一副怨妇的嘴脸,太可悲,她无法放任。不过,她更怕表现出使双方都沉重都觉是负担的表情,引得两人各自不能轻松。江淼没有揭穿,她感觉到他在床边伫立了良久,默默地看着她,久到她都要担心自己强装不下去了,他才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开门离开,小声到让她察觉不出。眼泪随之从眼角细细沁出,一下子房间清冷下来,好似空气都变得稀薄,窒闷无比。

        其实她醒的比他早,一直在半暗半亮中矛盾地注视他的睡脸,呼吸清浅,仿佛在睡梦中都隐隐携带着一份警惕与戒备,一派随时可以醒来投入战斗的样子。沈茜突然就为他感到心疼,也为自己觉得委屈。她很想知道在他心目中,到底置她于何处?她和他的工作,孰重孰轻?即便她头脑清醒地认为不能把这两者一概而论。沈茜明白心里的那根弦似乎脆弱了,亦或是被积累的失望磨掉了大半。她虽然清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怯懦了,莫能言说。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要求?

        从台里出来,前往停车场取车回家。沈茜一路想,到上车打转方向盘驶出为止,总觉得那根弦一触即发,即将断裂。没道理的感觉,沈茜把它归结于身体颓败引发的连锁反应。说来奇怪,她近来动不动就会莫名地感到疲累,有时只是在办公室坐一天,根本没出去跑新闻也能让她累到昏昏欲睡。沈茜暗暗笑自己劳碌命惯了,享不得闲!也就没多放心上。

        沈茜开到二环中兴南路时,人行道中央围了不少人,交通立马阻塞,却不见一个交警,很多车辆只得绕道而行。沈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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