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已经木然,郝桢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黎洛的号码。
龙卓寒的切痂手术正在进行,黎洛揪心的等在门外,听闻郝桢的话后,手机从指间滑落。她撒腿就往母亲所在的楼层跑去。医院白花花的墙壁不断被抛向身后,她双眼模糊,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仿佛口鼻全部浸在冰冷的深潭中,浑身发颤,几将窒息。
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到五楼后,嗓子似能点燃一样生痛,来不及喘口气,她屏住呼吸,在距离走廊尽头那扇门十几米时缓了下来,步伐变得沉重,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好几位医生鱼贯而出,口鼻被掩得密密实实,散发着冰冷淡漠的气息。
陆乘风上前粗鲁的揪住了最前面那位大夫的衣领,沧桑的眸中水光闪动,嘴唇轻抖,却开不了口,亦或是……不敢开口。
大夫拍了拍他的手,取下口罩,见惯生离死别,带着遗憾的淡淡说道,“节哀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说什么?你再敢胡说!”陆乘风收紧了拳,怒吼道,一把将他按在了墙上,狰狞的面孔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就可能吃了对方。
黎洛则是脚一软,如没有生命的布偶一样,往地板上跌去,却被郝桢眼明手快的接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啊!!!”郝桢亦悲恸欲绝,冲着那帮参与急救的人吼道。
被陆乘风掐着的大夫脸已成猪肝色,其他几人赶紧上前,拉开了陆乘风,说道,“你们冷静点。我们真的尽力了。病人突发脑溢血,进急救室的时候瞳孔已经放大。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然后,几人搀扶着那个抖着腿的大夫,火速离去。
“啊————”黎洛蹲在地上,十指插入发间,难以抑制的嚎啕出声。曾经以为,急救室门外的等待是最痛苦的凌迟,从不知道,当真正让人绝望的宣判来临时,会是这番滋味儿。
悲伤蔓延,走廊上的几人怔怔的,谁也顾不上他人,呜咽的哭声响起,让一旁路过的人同情的摇头。
门再次开启,急救推车被其余的医护人员送了出来。隐约只看到上面的人形,白色的布从头盖到脚。
陆乘风弹了起来,拽着推车的扶手,似乎这样可以阻挡住黎郁卿的离去。
“先生,您……”
“滚——”他嘶吼着,猛然掀开搭在黎郁卿头上的白布,他们怎么能这样对郁卿,她会不能呼吸的。
“妈妈,妈妈……”黎洛也扑了过去,握住黎郁卿的手,她不顾自己肆虐的眼泪,扭头看向郝桢,一声声问道,“郝……郝阿姨,你来看看好吗?他们一定弄错了……一定弄错了!妈妈的手还是热的,我妈妈没有离开。”她早上还拥抱过“她”。
郝桢抖着身子,抹掉不断涌出的泪水,这一幕,九年前他们也演给沈震霆看过,可是,那时候的郁卿虽然神智不清醒,依旧是小洛洛唯一的精神依托,她知道母亲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然后,每天带着企盼,渴慕奇迹的发生。现在,这个心灵支柱轰然倒塌,她如何能承受得了?
“你们……你们再努力试试吧。”郝桢哽着声,对一旁留守的医生说道。
“郝主任,您本身就是大夫,应该比谁都清楚的……”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满脸为难的说道。
听到医生再次无情的宣判,黎洛感觉自己的心肺像被人撕裂了一样,鲜血汩汩流着,浑身冰冷,沁着寒气。她已经吼不出任何哭声,眼泪却像失控的水龙头一样,遏止不住。
突然,陆乘风挥开围在推车旁的众人,将黎郁卿打横抱了起来,往她之前待着的病房走去。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在急匆匆的在后面喊着,“先生,先生……”却被郝桢给制止了。
黎洛紧跟着跑了过去。
原本温馨的病房内,饮水机旁的水渍未干,床前则是黎郁卿之前打碎的玻璃杯。陆乘风像是没看见一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心爱的女人,深怕惊动了她吓到了她,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夏日镂空的皮凉鞋抵不住玻璃棱角的尖锐,划开脆弱的皮肤,腥红的血滴随着他的移动洒出曲折的弧线。
“郁卿……郁卿……”他低喃着,轻柔的嗓音如泣如诉,眼眶生痛,却滴不出任何液体来滋润。
黎洛倚着门框,静默的站在门口,泪眼迷蒙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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