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都到你楼下了!”谢尚易半殷切半无赖地等着她改口。
“下次好不好。我困得很,要睡了。”她毫不迟疑地浇灭他的期盼。
“哦,那行,”他还想说点什么,但话一到嘴边就断了,好像被风给吹散了似的。她那淡淡没有起伏的语气,那一点也不上心的距离感,再次挫折了他的自信和耐性。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他问,假如她有这样的意思,只要她有这么一星一点的意思,那就……那就怎样,他还没想定。
谢尚易折头往回走,像等判决似的等着她的答案。
终于他听到她轻飘飘的声音,“没有啊。”
“真的?”谢尚易不信似地问。
“真的,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呀,”谢尚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除了你,没人这样对我。”
“我就是困了,不太想说话,跟你没关系。”虞连翘揉着眼睛,她要怎么和他说她的心情,说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乃至她所经历的全部这些事。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这样避重就轻地敷衍他。
“那你睡吧,睡个好觉,我们改天再说。”谢尚易说。他知道无论什么事都讲究时机,而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她没有说话的意愿。大概是有什么心事的,她不愿透露,他便无从得知的心事。
与谢尚易道过再见,虞连翘缓缓搁下电话,连转身都懒得转,只往后退着。一步两步,退到无处退时,人一仰,倒在了床上。
其实她并不觉得困,只是累,几乎是精疲力竭的虚脱。她摊手摊脚地躺着,脑袋清空了般地发着呆,只是没过一会儿,便又把一切都记了起来。
最先是王辰。她无法不把今天见到的他与自己记忆里的他相对照。对照的结果是强烈的怀疑,也许,这些年她从未了解过他。也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他身上的匪气,发狠时的表情,还有那些带血的伤口,她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可当时她从未多想什么,她一直那么相信他。虞连翘转念又想到她的哥哥,她那阴柔又固执的哥哥,是比任何人更信着王辰,也更护着王辰的。
大概是命吧?从前他们三人滚作一处玩笑打闹时,哪会想到今天的景况。无疑是命,除了它,还有什么能有这样的力量,让人世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之后,不可避免地,虞连翘想到了李想。
她清楚他生着她的气,气她的吝啬自私,不肯付出。对此她无可辩白,她已经尽力了,可他不满意。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他一定还恨她。没有谁的感情路会一直平顺没有波折,她竟是一有问题就退缩,这么轻易地就撒手说放弃。他一定恨她的寡情薄意。
夜渐渐深沉,虞连翘横仰在床上,棕棚床垫早已老化得凹了下去,中间的木杆正好顶着她的脊背。寒气从手尖脚心一路窜上来。她的身体,如同死去了一般静静地发冷,不会动,但心内却是缠斗不休的二重奏,一个声音攀着另一个声音,蜿蜒向前。
他说,你总要认一次输,低一次头,总要有一次的;他又说,我等了你一个星期,就等你一句话,等你说一句不要去了,可是没有,你连一个字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她心里喊。
其实她是认输了的。他不知道,其实她也挽回过的。她是尽了许多的努力才放了手的,一点都不容易,他真的是冤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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