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坤从小便不喜欢懦弱的孩子,所以她从不在他的面前哭,即使嚎啕大哭,也只会得来清冷的一句训导,那就是她的父亲!
苏振坤的身上还残留着汗水味,黝黑的脸庞上早已沧桑遍布,当他看到僵硬地站在玻璃窗另一边的苏暖时,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走了过去。
当真的被苏暖发现这个真相,他也没有再躲避,而是坦然地面对,走到玻璃前坐下,拿起了搁置在边上的电话。
苏暖隔着一层玻璃,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有些无措,却还是在苏振坤拿起电话时,也用微颤的手捧起了电话,放在耳边,听着父亲的呼吸声。
在苏振坤刚才皱眉时,她便看到他额头上清晰可见的皱纹,就像是被无数刀子深深地刻过一样,身体也消瘦得不成样子,所以,这一刻,唯有沉默是她最为真实的感情。
“你的手受伤了。”
苏振坤的声音很清淡,并不夹杂着任何的感情,仿若是在陈述一份报告中的一句话,苏暖抬头,看着苏振坤甜甜地笑起来,忘记了一切沉痛。
“我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爸爸。”
所有的质问都没有出口,最后只化为寻常不过的对话,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质问苏振坤,唯有她不可以。
她从小便见证着苏振坤的苦难和决绝,知道他每一天的艰辛和悲苦的内心,这样一个男人,被无望的爱折磨得身心疲惫,她又怎么能要求他给出宠溺的父爱?
即使他一父亲的身份清冷地对待自己,她也无法去责怪,不忍去责怪。
可是,苏暖直到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日复一日地用这些理由麻痹着自己,早已在心里结茧,不愿再去自欺。
她是隐隐怨恨着苏振坤的,然而这份埋怨远远抵不过对父亲的敬重和爱意,所以,当她面对苏振坤时,永远做不到歇斯底里的质问。
“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也知道你一定会找来,所以,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等待,因为我清楚,不见一次你是不会罢休的。”
苏振坤的声音幽远而冷寂,苏暖握着电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然而父亲那静寂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空洞,再无别的情绪。
没有见到她的喜悦,也没有对她当年一意孤行的责备,只有波澜不动的淡漠和冷静。
苏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认为那会是喜极而泣,牵强地抿起嘴巴笑了一下:
“爸爸,我就是想你,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的很好,我一辈子都是这样过的,没什么不好的。”
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沉寂声音,苏暖垂下眼沉默了几秒,倏尔仰头盯着苏振坤,声音跟父亲一样安静:
“可是我过得不好,这两年我一直在想爸爸,我以为爸爸已经……”
“无期徒刑跟死难道有差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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