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着心里潜藏的喜悦,她的心里竟然轻松了不少,烧好象也退了一些,很快就睡着了,梦里,还笑得乐出了声,怀孕让她心理上有了莫名的松弛感,就像孩子开门时不小心打碎了母亲最爱的花瓶,正当她内疚无措时,却发现窗子开着,穿过而过的风,掀动了窗帘,它动荡的一角,正好来回扫荡过放置花瓶的位置,孩子终于明白,是风而不是她打破了那只花瓶。
睡到快中午了才醒,脑袋清爽了很多,她喝了一杯白开水,夸张地挺着尚无痕迹的小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初秋的阳光,把地板打成一片灿灿的金色,很美,像极秋天的稻田。
电话响时,她故意摆了个孕妇坐下的姿势,叉开两脚,屁股向后翘着,坐稳,拿起话筒,是陈鲁,他小心问:你好些了没有?
肖晓把脚放在茶几上,又拿下来:说我睡了一觉,好多了。
陈鲁恩了一声,又说:真的吗?你现在能不能下楼?
能啊,不过小小的发烧而已,爬山都成。肖晓忽然想次点东西,觉得肚子空了,其实,不是肚子空了,而是想起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她可以不吃,但肚子里的孩子怎能没营养吸收呢?就把话筒夹在下颌与肩之间,把茶几另一端的果盘拖过来,里面装着新鲜的红枣,花花搭搭的红白相间,甜得腻嘴。她捡了一颗,放在嘴里。
那你下楼打车来医院吧,我在楼下等你。陈鲁说:快点!
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肖晓说着,就扣了电话,去医院的路上,琢磨了一下陈鲁的口气,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又不便在电话里说,能是什么事呢,大不了就是在自己走后他去找顾海洋了,现在脑袋轻松了脉络也清晰了,才忽地一个激灵,顾海洋怎么会憔悴成那样呢,在医院里?
心就一点一点地悬了起来。
很快,到了中心医院,老远就看见陈鲁焦灼地走来走去,见她来,就冲过来拉开车门,一把拽下她,什么也不说就往楼上走。
肖晓挣了一下,问:你总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
顾海洋的母亲不行了?
肖晓就觉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晃了晃脑袋,抓起陈鲁的手:谁告诉你的?为什么?
我也是刚知道,做完手术后,我想去楼下问问脑外科的同事顾海洋是不是他的患者,因为我看他脸色不好,再加上他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我以为他在脑外科看医生呢,我下去时,正好顾海洋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两眼通红,我问了一下医生,才知道是他母亲不行了。
我婆婆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车祸,她是三天前的早晨被送来的,好象是过马路时不小心被一辆车撞了,脑部受了重伤,抢救了几天,还是不行了,撞得太厉害了,颅骨都碎了……顾海洋没告诉你?
我明白了。肖晓有气无力地说:是我,害死了她。
肖晓扶着栏杆慢慢往楼上爬,陈鲁追上来扶她:你急着做什么罪人,是车祸,不是你。
就是她出车祸的那天早晨,我把她气走的,她说要回老家,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就不会哭着要回老家,如果不回老家,她就不会死,你知道吗,我是凶手……
《秘密》第十六章2(1)
肖晓挣开陈鲁的手,跑进病房,病房里人很多,但是很安静,有两个男护工正把一个用白单子蒙起来的人抬到平台车上,两个护士给刚刚空出来的病床换床单枕套什么的,正午的太阳静静地停泊在地上,顾海洋默默推开两个护工,自己推着车子往外走,对迎面而来的肖晓仿佛视而不见,或是视为陌路,他轻轻调了了一下平台车的方向,从肖晓身边,走过去,木然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绪变化,肖晓追过去,哽咽着说:海洋,对不起……
她伸手,帮顾海洋推车子,顾海洋一声不响地把她的手推开,她便死死地握住了平台车的把手,不肯松开,顾海洋抬眼看了她一下,停下来,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从把手上剥开,推掉,像推掉一快令人生厌的肮脏抹布,然后,头也不回地推着车子进了电梯,肖晓望着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哀哀地喊了声娘,身体就软得站不住了,陈鲁扶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找不到任何可以宽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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