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伯母拍拍手上的灰土,说:“老头子,你这是让我给谁熬药?真不怕麻烦人!”
钟百行说:“这就嫌麻烦了?天下比这麻烦的事多了去了。大夫是不嫌麻烦的。”
钟伯母说:“谁是大夫啦?你是,我却不是。”
钟百行说:“好好,我改嘴。大夫的家属也是不怕麻烦的。”
钟伯母笑起来说:“这倒说的是。要是嫌你麻烦,这辈子也就不嫁给你了。好了,甭绕那么大的圈子了,直说吧,还有什么地方要麻烦我?”
钟百行用脚跺跌地说:“麻烦你的地方就在这里。”
钟伯母说:“老头子,又说笑。这地方有什么可麻烦的?”
钟百行暂不理老伴,独自在地上走了几步,横着竖着比置了一番说:“好,就是这儿了。你挖一个浅坑,有半尺深即可。然后把煎完的药渣,埋在此处。不可太近,以免熏坏了。也不可太远,以免药力波及不到……”
钟伯母吃惊地问道:“哪里来的这样一位林黛玉,要我老婆子这么辛苦地伺候?”
钟百行说:“你现在不是就在辛苦吗?我正是为了体恤你,才费了这番脑筋。”
钟伯母说:“那么这位贵人是谁呢?”
钟百行说:“就是南丁格尔吗!”
(bp;钟伯母说:“你这大夫,竟给竹子开起了药。不管外头把你捧得多高,我是不服你。”
钟百行道:“这世上有猫大夫狗大夫,为何就不能有竹大夫呢?想这植物也是生灵,也和人一样,有乔迁之喜也有水土不服的。我开的这些药,想这竹从南方迁来,那变化之大,是绝不弱于林黛玉自金陵到北京的。林黛玉好歹还有个外婆,这竹可是孤苦伶仃啊。它不适宜北方的寒冷,已经病了。我要给它壮阳和滋补的力量。它筋脉挛缩,不得舒展,我就给了它舒筋活络的通达之药。刚才我嚼了它的然答道:“百分之十吧!”
钟伯母一个急停,差点崴了脚脖子,说:“老头子,你这不是耍弄人吗?我不去了,还是在家给它们支个窝棚,心里踏实。”
钟百行说:“百分之十就不错了。你支个窝棚,那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存活。我这法子,一下子比你提高了十倍,你怎么就不算算这个账?”
钟伯母想想,老头子说得也有几分歪理,便拎着个大提包走了。她估计那些药,体积小不了。
在钟百行先生的调治下,南丁格尔终于在北方扎下了根。凡到钟先生家来的人,都要欣赏这北方罕见的翠竹。不过有这种运气的人不多,因为钟先生很不愿他人拜访。特别是无谓的应酬,一概全免。对南丁格尔,也再不上心了。就像他医治好的病人,他只在他们重病的时候,全力以赴。病一旦去,和病人的缘分就尽了。或者说,他的兴趣就完全转移到新的病人身上了。视从前的病人为陌路。
魏晓日读博士生时,正是南丁格尔竹从灿烂归于平淡的转折期。他曾问过老师这是为什么?
钟先生说:“这竹就像是一个婴儿,当医生的把他平安接到世上,看看四肢百骸正常,就送他出院。以后他长好长坏,就与医生无关了。我只是要证明在这样高纬度的地方能长竹,现在结论已得到,就不必拘泥于此了。”
魏晓日由此想到老师对待他的学生,大致也是如此吧?
因此,他毕业之后,很少同老师见面。有的时候,敬仰一个人,就是更少地和他联系。
这一回,不得不来。魏晓日鼓足勇气,按响钟百行先生家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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