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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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班车上,只有少数几个旅客在闲聊,大多则在颠颇中昏昏欲睡。夏红云从出知青办就没言语,像在想什么心事,林黛玉似的,我趴在她肩上向她耳里呵了呵气,她才兴奋、健谈起来。聊着聊着,她问我世上有否一个家庭从自己的寝室到阳台还必须经过另两户人家的卧室和阳台?我和母亲就算穷得叮当响的,也有自己的窝儿。我说没有,绝对不可能有。她就问我卧龙县政府所在地算不算卧龙县的寝室?我说算得上。她说既然如此,龙爪公社就可以说是阳台,我们从寝室去阳台不单要经过相连两省两县的卧室,还必须经过人家的阳台望龙村。否则休想到龙爪。说时,班车早在第一个毗连省份的清远县公路上行驶多时,快进入另一个省的黄阳县境了。我不觉有些忧伤。

        夏红云的父亲是老红军,职务虽然只是地区公安处长,党性原则却非同小可。她是最早一批到卧龙县插队的,那年她18岁。第一年在永红大队很卖力,被县里推荐上大学,老红军说她磨练还不够压下了。第二年送她去了远一点的一个村,一年后县里又准备让她入党,老红军说入党是这样轻巧的?想当年他在弹火硝烟中打死了多少多少鬼子,身上留下多少多少伤疤,党才向他打开了大门,他女儿才握了两天锄把岂能入党?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夏天,她听从老父亲劝导,狠斗私字一闪念又去了龙爪,不知为什么,无论她如何要求,村里也不接收她,不得已,公社只好安排她去学校教书。去秋老父亲死了,她萌生离开龙爪的念头,可再没人过问过她,也没允她离开……

        说自己的事时,夏红云没有伤感,好像那一切都与她无关。倒是我呼吸急促,拳头攥得嚓嚓响,她误认为我要晕车,赶快让我伏在她怀里,而后在我背上轻轻地拍,像母亲诓孩子入睡一样哼起了催眠曲:摇啊摇……使得我鼻子一阵阵发酸。我对她说,今后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叫这人好看。她“咯儿”一笑,仍催眠似地拍着我,说我孩子气,欺负她的人多了,知青办白麻子就是一个。说父亲去世后,白麻子就想占她便宜,达不到目的便四处造谣,说她作风有问题,将她各条路子都卡死了。我问她为什么想离开龙爪?她说她也说不太清楚,我去慢慢就知道了。反正她觉得那里大人孩子都非常深沉,一种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情绪笼罩着的那种深沉,一种被什么重压着那种沉重的深沉,使人不忍目睹。

        下午四点来钟,一路黄尘翻滚,颠簸摇荡,全身连指关节都在哼唧的破班车终于进了黄阳车站。虽然在卧龙县城转了一圈,但因急于离开,所以走马以没能观到花。下车后,夏红云说时间还早,她去去厕所,回来带我到城中逛逛后再回去。心情放松的我,加上人生地不熟,自然听从。

        (bp;车站汽车没几辆,马车却摆了一长溜。十几个瘦骨嶙岣的男子在往一辆一辆的马车上装木料。木料红红的,像血染的一样。不禁想,如果我家有那样两根红木料,将它改成木板,钉子一钉,冬天就暖和多了。这时,一个身着长衫、贫瘠得像风中枯枝一样的中年人忽地从木料堆里闪到我面前,左右望望,神情如地下党接头。他说:

        “带来了吗?”

        “什么带来了!?”我一惊,退了一步。

        “别怕,我孙老三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出了事决不出买朋友!就是这东西。”说着,他从长衫里抽出一个皮包骨的拳头,摊开,又迅速插进长衫。我没看得怎么清楚,好像是十来颗绿黑绿黑的颗粒。但镇定了下来,我摇摇头,问他:

        “啥东西?”

        “什么!你不知道是啥东西?”他仿佛反倒被我弄糊涂了,满脸困惑的样子,“那天不是说好的吗?”

        “哪天?我是第一次来,从不认识你啊!”

        那人差点儿跳起来,抑着嗓子嚷:“什么?你是第一次来不认识我?那天我是撞鬼了?是与鬼说的话?完了,完了,穿了套黄皮皮就睁着眼睛说瞎话,要穿了尼子不说鬼话了?完了,这社会完了,这社会完了……”

        我懵了,无言以对,也不想对。恰在这时,夏红云回来了,一下子将我护在身后:

        “你嚷什么?敢欺负我小弟。告诉你,县委彭书记是我叔。滚一边去!”

        那人一听,神色顿时慌乱,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地打了一个旋,倏地往木材堆一钻,不见了。

        夏红云问清了原由,嘟哝了两句什么,走了几步,突然改变要带我逛县城的主意,说黄阳县委彭书记是她父亲当年的部下,她要去看望一下,今晚回不去了。说完,跑去为我买来两个馒头,领我到一辆马车前。

        马车上已坐了一个怀抱酒葫芦的老头。老头是个酒糟鼻子,精神健旺,满面红光,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我越看他越像在卧龙县城掌停拖拉机,救赶猪少年于车轮下的那红鼻子老头。但捏拿不准。他从我上车就在盯量我,表情有些困惑,面相上看异常冷峻,就像夏红云指我看的卧龙山。夏红云亲热地叫了他一声关伯伯,是没听见还是不想作答,他头都没点一下。夏红云也不在意,将我行囊提上车,递了一串钥匙给我,说到达村里可能晚了,先住到她那里,明天她回去后再带我到公社报到。然后将头凑到我耳边,说那老头是龙爪把守关口的,是个老老八路,脾气只有那样古怪了,就是地委书记来也不理不睬,千万不要招惹他,否则今后出关口很难,到望龙村后,我只要跟着他就不会走错。

        分手时,我显得依依不啥,掏手绢想揩揩有点儿泪意的眼睛,却同时带出了两张人民币,想也没想就递给了夏红云。夏红云望着簇新的两张五元币,神情忽然变得凄然,眼里蓦地呛出几粒泪花,颤抖着呼唤了一声“小弟,”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4)

        夏红云像她名字一样,在夕阳中恍若一团红云飘逸而去后,马车也上路了。村路坑坑凹凹,在马车上的我就像在簸箕里的一粒黄豆。我自然不愿被簸出去,双手死死抓住两边车杠子。村路是那么漫长,那么荒凉,那么旷远,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旷野风沙漫卷,尘土飞扬,所见山包见草不见木,偶尔能见一株两株孤零零的树,从其矮壮、赤裸、四肢发达的身姿看,是桐子树,树上老鸹清冷地呱呱叫着,且近又遥远的村庄断垣残墙,炊烟寥寥,偶尔从残墙闪过一只狐狸样身段的狗,很有点儿松龄先生笔下的那种荒凉、凄然的意味。但到了望龙村口时,却又是另一番境地,一座青翠的山脉横垣在眼前,就像在沙漠中见到的海市蜃楼。

        我五脏六腑仿佛都要抖碎了,蹲在路旁干吐湿吐。车夫伸手问我要车钱,我也不问多少,反正也没零钱,随手掏出一张递过去,不料,一侧的老头突然在我手上拍了一掌,瞪起一双充血的眼睛暴喝起来:

        “你是李葆华?出手就是五块!”

        长这么大,还没谁敢在我不防时打我冷棍的。一时气急,夏红云嘱咐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一梗脖颈:

        “关你屁事!”

        “老子管定你了!”

        老头眦眉发竖,伸展一张如蒲扇般大的巴掌风呼海啸似地向我劈来。我想躲闪,已经晚了,“啪”脸上着了重重一掌,顿时头昏眼花,像有好多萤火虫在眼前飞舞。我一边伸手到挎包取菜刀,一边高声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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