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菜刀都抽出来了,见他如此说,又插进腰里。夏红云困惑不已,和他聊起来,不过几句就使他心平气和,但他仍不放心我们上山,坚持不拿钱也要去喊人来送我们,说如果我们真在山上出了事,龙爪人恐怕真的就到悬崖边了。夏红云甚为惊奇,问他为啥?即便我们被巨蟒吞了,也是我们贪玩不知归所致,与村民有何干系?他说,卧龙当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早想灭龙爪人了。从解放以来就说龙爪人倚仗地势桀骜不驯心存谋反,每一场运动都是首先拿龙爪开刀,都要抓捕大批人。县里不出现刑事案件便罢,一出现,龙爪人就逃脱不了干系。且一闻怨言就翻老底上纲上线往死里整……至于啥老底,他吞吞吐吐没说出来。总而言之,我们如出事就变成龙爪人故意陷害,那时龙爪就不知要被抓多少人死多少人了……
这是我听到的关于要龙爪人消亡的第二个版本,觉得甚为荒谬的同时又觉得可信。夏红云想法大概和我差不多,既没有如听无稽之谈后的莞尔,也没突闻炸雷后的惊奇——作为龙爪一员,现实生活中遭遇的难言之苦,自是比外人体悟更为深刻。但夏红云却哭了,放开歌喉唱起了《心中的天堂》,歌声变得像我那样似嘶似吼,只是反转情绪突出了怒与火,悲和哀。这种悲壮的情绪刹那便感染了我,也跟着嚎啕似地唱起来,勇敢地与她并肩上了路。俄顷,山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不似人类声音的附合,须臾,飞飞跳跳犹如猛虎下山奔突而来,一前一后保驾着我们回到了关口。
关伯伯啥也没问,只说了句“锅里有饭,”便上楼了。夏红
云揭开锅盖,眼睛倏地又红了:
“爸,你咋能吃这个……”
锅里的饭是不干不稀的粥,看得出是早上夏红云吃的那几样东西加萝卜熬的。关伯伯在追歼白崇禧的一次战斗中,一块弹片穿入腹部,手术后落下一个怪病,只能吃大米和饮酒,一吃杂粮伤口就红肿,且如刀绞疼。所以,他每月有45斤尽大米,个人吃绰绰有余。
“小弟,爸他把所存的工资和粮食全送给村里了,最近酒都喝不起了啊!”
夏红云一边吃一边哭。我没哭,咕噜噜喝了两碗,倏地冲出屋,冲进村,冲进了高牡丹的房间。高牡丹惊异极了:
“咋了关雪!?”
“手电借我一下,要新电池。”
“干啥?”
“你借不借?”
我两眼瞪得可能就像一对电筒,吓得高牡丹连连后退,“借呀,咋不借嘛。”从枕旁拿起电筒,换了对电池后递给我,不敢问什么,要求和我一道去。我又一瞪眼:
“我去杀人,你去吗?”
“去!”高牡丹胸脯一挺,倏地在床边拿起一把柴刀,“只要和你一道,我啥都敢。走吧,杀哪个?”
该我惊异了。高牡丹绝未做作,一脸当真,我野得就算出奇,想不到她暗流汹涌,内里比我还狂,不问三四,就真敢随我这个意中人去杀人,好像杀人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看来得尽快休掉这们亲事,玩艺儿不得。但现在可不能有这个打算,得不到她的宽大是小事,纠缠得我脱不了身才是大事。我温柔地对她说,关伯伯托我为他打四五斤白酒,买30斤米去,但我有5块钱摸落在路上了得去找,麻烦她马上替我送去一下。她“咯儿”一笑:
“就知道你是吓我的耶,杀人,怕你连只鸡都不敢宰。快去找吧,我这就送去。”
我出了门,正欲冲刺,她喊住我,问我今天到哪去了,说她这次调的大米是梗稻,糯糯的特好吃,已叫水龙为我送去了一百斤,晚饭时还给我拿去了两个糖衣炮弹。仿佛知道我要问啥,一笑,带点儿醋意:
“红云姐都有你门的钥匙,就不准我配一把啊。”
我拔腿跑了。你喜欢配就配,你是女的我是女的,还怕你半夜摸到我床上来不成!
春天的月亮就像个青春少女,体态窈窕而丰臾,只是浮云漫天,有点儿像上海姑娘去了一趟西藏,紫外线使之失去了些微原本的皎洁。我一口气跑下了东峡谷。因说蜿蜒千里的峡谷有狼,有虎,有豹子,有一触即亡的魔鬼树,我大白天也从没下来过。横,要横得有理智,生命没了横个屁呀。现在是深夜近十点,我下来了,下到了谷口宽阔的沙滩,独自一人,没有任何恐惧。浮云中钻出一颗星,又钻出一颗,像上帝那双慈祥的眼睛,含着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喜悦,淡淡的鼓励。我仿佛听到了他老人家从广宇中传来的声音:
孩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众生,上绞型架吧!
流水哗啦啦响,仿佛在为上帝言传身教热烈鼓掌。河流很宽,清冽冽的流水缓缓的像方小红那样秀气,河滩鹅卵石堆积,想来雨季的河水倔脾气绝不压于我。我推亮了手电,这一推,顿时目眩,仿佛置身于古埃及法老宝库,电筒光所到之处,水中鹅卵石无不色彩斑斓,璀璨夺目,赤橙黄绿青蓝紫,如金似玉,如玛瑙似珊瑚,像水晶似翡翠……我知道有价之印多由金、银、玉、石、铜、瓷、象牙、玛瑙、珊瑚、青蜜、蜡金、黄扬、檀香等刻,我没能力觅到这些稀物,历来是在江边鹅卵石中拾一些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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