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炽热的白光一直照得她不得安宁,就算在梦中,也是一样。耳畔一直有嘈嘈错错的声响,起初是金属器械冷凝的声音,接着是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她想挣扎,可是身体没有一分是能使得上力气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整个人像是被人从中撕裂开来了,连哭都哭不出。
她恍恍惚惚的做了许多梦,一不小心,这些年就从眼前匆匆流过。那些陈年往事,她以为自己不会记得了,只是没想到记忆被翻出来的时候,还是如此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他们认识的第一年,如火如荼的夏天,太阳晒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细嫩的两条胳膊,从短袖的袖口那里被晒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袖口以上是白生生的,袖口以下被晒成了蜜色。一群半大的孩子打着赤膊在大院里踢足球,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子鸣”,他应了声,飞身扑过来抱住了急射而来的足球。
他从她面前爬起来,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汗:“你没事吧?”
她怯怯的看了眼父亲,父亲笑着对她说:“这是你陆伯伯家的长子,叫哥哥。”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子鸣哥。”
第二年,她成了他们身后的跟屁虫,一大堆男孩子轰笑着甩下了她,只有他,在不远处犹犹豫豫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绕回来找她。
第三年,陆伯伯和陆伯母无休止的吵架,他放学了总是在大院外头晃悠,不肯回家。她在老槐树后头找到他,他正蹲在地上擦燃一支烟。她看得呆了,他慢慢抬起眼来,将那支烟递到她面前:“敢不敢试试?”
她从他手里接过烟,那一刻,心脏急剧的收缩。
第四年,她从学校回家,放下书包习惯性的去找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子鸣出国了,今早的飞机走了。”她呆在原地,不明白心里那失落的感觉是为何。
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
之后,她一个人不知过了多少年,生活很简单,考试,上学,然后是走出象牙塔,步入社会,演变成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没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活不下去。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每天认真工作,享受生活,什么都好,可是心里有一个地方慢慢的空了,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别的事。
直到再次重逢,她才忽然明白过来,没有他,生活固然会继续,只是有他在身边,似乎会更好。
爱情真的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他就是那一味毒药,让她慢慢恋上这滋味,再也割舍不掉。等到梦醒时分,一切变成残酷现实,才会如此痛苦。
她惊醒过来,才知道是做梦。
母亲压抑的哭泣时断时续漂浮在耳边:“这样对她太不公平……”
“对不起,秦女士,令千金在手术过程中发生宫内大出血,我们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不得已摘除了她的子宫。”
“可是她是个女人,她将来要生儿育女,她还有丈夫和家庭!”
母亲的声线已经嘶哑,电视机前一直冷静自持、处变不惊的秦委员长,却在人前卸下了坚强的面具,露出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脆弱和无助来。
雷允晴看着母亲的背影,视线太模糊,朦朦胧胧只有一个轮廓,她似乎正垂着肩,掩面落泪。她使劲的想伸出手,可是四肢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要是真的死了,倒也就完了。
活着却是比死更可怕的。
人活着就可以无限制的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最初想象中最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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