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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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允晴弯了弯嘴角,表示对她的话不在意,但也没有什么多提的意思。

        那女医生却像开了话匣子,用上海人独特的吴侬软语,絮絮道:“那天我来的时候,你病得不醒人事,你老公的脸色可差了,满头大汗的,连问了我好多遍,我想他一定很关心你。可是今天你打针,他又不在你身边。大家都是女人,你别看我是医生,生病的时候也特别寂寞,就希望身边有人能陪着,说说话也好。”

        雷允晴神情一变不变,眼睛瞟着窗外,像在怔愣出神。腕上有冰冷的液体缓缓注入,女医生说了一会,见她没甚反应,也自觉无趣。

        待点滴打完,为她拔了针,又吩咐她多休息,多喝水,才起身离去,临走时贴心的为她把卧室的门带上。

        门一关上,就将外界的各种声音都隔绝,这本是难得的清净,可她却忽然慌乱起来,好像刚刚才制造出来的一点人气,又都烟消云散了,剩了她一个人,空落落的对着天花板,不是不难过。

        傍晚她饥肠辘辘,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心里琢磨着家里还有什么存粮可吃。冰箱里大概只有面包之类的,她现在嗓子里跟撒了把沙似的,再塞进点面包屑,足以噎死她了。叫外卖吧?可是一想到要等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还要下楼去拿,她又觉得浑身没力气。

        硬着头皮迈进厨房,炉灶上居然有锅,还是一口她从未用过的紫砂砂锅。她自从搬来就很少亲自下厨,餐具厨具什么的买来也多半还是新的没有拆封,这只砂锅就是其中之一。

        她纳闷的揭起锅盖,一股粥米的清香瞬时扑鼻而来,满满的一锅粥,因为放凉了,饱和得几乎要涨出来,她用勺子搅了一下,粥已经熬到粘腻,想必花了不少时间。

        她搁下勺子,困惑的望着厨房窗外,很久都不能回神。

        是他熬的吧?

        她认识陆子鸣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下厨做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陆大少,何时需要自己动手?她努力勾勒一副厨房里的画面:他拿着盛米漏,好看的眉毛习惯性的皱起,在斟酌到底应该放多少米才合适。小小的蓝色火苗吞吐舔舐着砂锅的底部,他的眼神也像出了神,弯着腰,静静的靠在厨房墙壁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砂锅的盖子被热气顶起来,噗噗的发着声响,他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揭开盖子,白色的米浆泡沫争先恐后的涌上来,他搓着被烫到的手指,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她使劲的摇了摇头,陆子鸣怎么会是这样?这样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可正因为这样的陆子鸣太陌生,让她怎么也无法完整的勾勒出那副画面。

        她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看着那锅粥,一时间慌乱无神。四下张望,料理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台榨汁机,她拉开冰箱门,原本空空的冰箱里被各种新鲜时蔬和水果塞满了,碧绿的菜叶子盛在塑料袋里,袋子上贴了张便签纸:清炒时蔬,少放油。七八只西番莲堆在一起,顶灯柔和的光芒笼罩下深红欲滴,冷气凝结的水珠缀在饱满的果皮上,精美犹如情人的眼泪。最外面一只上依然贴着纸条:西番莲榨汁,每天一杯。柜门上还放了一只瘦长的大立杯,里面盛满乳白色的液体:鲜榨豆浆,可作早餐。

        她看着这一切,觉得不可思议。耳畔嗡嗡回响的,却还是早上他冷嘲热讽般的言语。

        从前这样的体贴和温柔,于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即。而当她真正拥有的时候,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她曾问过自己无数次,还可以重新来过吗?她知道这辈子也不会有一个男人,让她爱他如爱陆子鸣一般。当初说放弃,是用了多少力气,才可以割开自己的血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点点冰凉下去。曾经那样辛苦的爱过,曾经那样辛苦的割舍过,如果再有下次,必不会这样刻骨铭心。

        然而幸福越近,就越提醒着她曾经的伤痛。佛说今日的苦难寓意着他日的极乐,今日的极乐也必意味着他日的苦难,她明白这如罂粟般淬着毒的男人,爱他,便意味着苦乐同在,越是幸福,将来受的伤就越痛。

        她已经决定放手,就再不能回头。而他们也再回不到从前。

        《半生缘》中,曼桢与世钧十八年后重见,也不过一句“我们回不去了”。简简单单六个字,却是一种穿越岁月的决绝。所有的,所有的,爱恨离愁,痛苦过往,只能永永远远沉默在时光的寂寞和苍凉里了。从今往后,清清楚楚,跟死了一样。

        这世上所有不完满的爱情故事,大抵都是一样的结局。

        这么多年,隔着山长水阔,只留下无限的怅惘。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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