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温仪是一个不善于交流的人,面对亲人,她永远不知道该如何婉转而清晰的表达自己所有罪孽的最深动机,长久以来与母亲形成的隔阂让她习惯于沉默,或者顶撞,但是绝不妥协。
“我生性就坏,讨厌他,就做了。”温仪强压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倔强的看着母亲,假装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这不是你一直以为的吗,这不是你一直相信的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逼我承认的吗。温仪抬起头看着母亲错愕的表情,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和叛逆的酣畅。
温若瑜气结,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儿。什么时候,自己的孩子竟变得这样狠毒与刻薄,自己一直不都是给她最好的吗,为什么她还是不满足,温若瑜始终想不通。
过了好一会儿,温仪开口:“还有事吗?没事我上去了。”她假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就看到正站在楼梯口的裴子卿,他似乎已将这一番谈话尽数听去了。此刻,他神情悲漠,又有一点自嘲,看着她苍白的笑了一下。
温若瑜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子卿留下来,明天我会和你爸爸商量把温仪送走。”
温仪没有说话,黑暗中她疲惫的笑了一下。母亲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是啊,温仪,你为什么这么坏。
事已至此,所有的解释都来不及了吧,或者说,所有的解释都不需要了吧。一如四年前,时光瞬间倒流,这一次是她走,再一次擦肩而过,可是结局怎么写,都是分离。
再见了,裴子卿,你要保重。
阴影下,温仪轻声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上)最新更新:2014011619:28:29
多瑙河上的罗堡岛被纬度困住冷的直打哆嗦,秋天的手指揉碎了旧的叶子,人们还穿着上一个季节的囚衣,一场大雪,封住了天气预报员的口。
刚到维也纳的时候,温仪还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和语言。没有了熟悉的街道和阳光,过往的每一张陌生的脸孔都令她不安。学校里的孩子和国内的看起来是那么的迥然不同,她本以为,大学,就是安安静静的睡好四年的觉,谈一场或完整或不完整的无关痛痒的恋爱,挥霍着手里大把大把无处安放的青春,等到青春被耗尽了,所有人就该毕业了。可是如今,眼见着教室里一个个奋笔疾书通宵达旦耷拉下去的脑袋,温仪觉得很扫兴,他们上课时用力挺直了的脊背仿佛一个蓄势待发的弹簧,那些紧绷的,蓬勃的骄傲与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坐在前后左右的人统统打败。温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高三,并且是升级版的。
周末,和高中好友通电话,听她们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炫耀生活的闲适与惬意,校园里大同小异的恋爱,一不小心就过了的注水功课……温仪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朋友还在兴奋的讲述着,她只得打断,“不好意思,还有作业,下次聊。”放下电话,她几乎听见电话那端扫兴的唏嘘声,她想着四人铺的宿舍里那些七嘴八舌的女生会怎样议论她的“矫揉造作”或者“装腔作势”,她们一定会说,才出国几天就开始作,然后等她回来的时候又前呼后拥眼神流露羡慕与期待。人人都势利,差别只在多少。温仪笑了一下,转而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功课。
家里偶尔打电话过来问候,多半是温若瑜。问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问天气,问学校,问吃住。温仪笑笑,从小打大,母亲的问题都是一个模板的,似乎只要吃得好住得好天气好学校好她就一定会快乐似的。当然这些她没有同母亲讲,过早的隔阂与生疏让温仪习惯了沉默,她的感情已经被误会,时间以及代沟稀释的很单薄,整个人活下来费力的像在沙漠里求生。她不知该如何妥帖的表达,表达自己一腔毋待被检阅的苍白感情,表达无处安放的心情与困顿。长久以来,她的感情被处于渐次否定之下,最终在时光的阴影里渐渐失血,那些因为不知如何爱而错失的珍贵情感,被现实的结局远远的束之高阁,放在一个与她无法对接抵达的星球里,安静生长。
温仪时常从梦中惊醒,长期以来蛰伏在心里的影像才得以被念出,裴子卿,好遥远的三个字。她一摸枕头,眼泪已浸湿了一片吸水的棉花。
有一次喝醉了顶着雨回家,倒在床上,冰冷的温度侵袭着周身,像有无数把刀正在划破皮肤。砭骨的水珠子打在玻璃上结成了一层霜冻,她被冻的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温仪掏出手机看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手机屏幕上泛着幽蓝的光,明明灭灭照亮了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
她混混沌沌的翻阅着电话本上的通讯记录,停在写着“裴子卿”的那一栏,顿了顿,还是按下了他的号码,等到晃过神来,对方那边已经接通了。
“你好,哪位?”那边传来久违的声音,依旧妥帖而礼貌,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几乎能想象的出他嘴角上扬四十五度礼貌而谦和的微笑。
黑暗里,温仪没有说话。
“你好,请问您是哪位?”对方再一次礼貌性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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