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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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不一会儿,镰首的微笑消失了。他皱着眉头,想起仍栖宿在京郊那许多流亡的贫民。

        ——他们嗅到这阵阵肉香,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镰首脑海里那城门的形象,蓦然变化成一张血盆大口。整座首都就像一头硕大无比的食肉凶兽,贪婪地啖吃着大地众生的骨肉精血……

        ——而我为了老大、为了“大树堂”所干的一切事情,是不是也在喂饲它呢?

        花雀五知道:自己走到哪里都被容玉山的人跟踪,他并不在乎。

        他没有亲自进入温定坊里视察——这样太容易惹人生疑,而是坐在隔邻赫荣坊一家颇有名气的饭馆二楼,慢慢吃着这儿最出名的红豆烤饼,佐以清澈如碧玉的绿茶,等待手下回来汇报视察的结果。

        于润生的地图确实绘画得非常详细,但终究每一部分是在不同的时间编绘和记录,即使只相隔几个月,街道的实际状况也有可能出现变更。花雀五决定亲自确定每一细节,尤其是济远门那一带,更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不可有任何差错。

        花雀五呷了口茶,不经意地扫视一眼四周的客人。他不能确定其中谁是容祭酒的探子,也懒得去分辨。

        ——反正容祭酒早就知道,我专门替于润生干情报消息的工作,我来打探情况,本来就很正常。

        花雀五感觉到:自己四十一岁的人生里,从没有像现在如此充实。从前托庇在义父的羽翼下,虽然获得不少的机会,却始终没能打进帮会的核心;如今跟随了于润生,却能参与“丰义隆”最高权力的战争。

        对于于润生的真正计划,花雀五只知道其中的部分环节,因此对于成败之数,实在作不出任何推测。他对于润生的才智与判断力绝无怀疑,可是黑道上并无必然之事……

        ——假如于润生失败了……谁会是胜利者呢?……

        容氏父子坐拥难以动摇的厚实“资本”——包括了朝廷里的影响力和帮会里的压倒兵力,安全得就像坐在一辆镶满钢铁护板的硕大重战车里。就算驾车的人如何失误,车子的移动如何笨拙,被压死的还是碰上来的敌人……

        可是花雀五直觉,最可怕的始终还是章帅。

        从少年开始,花雀五就从庞文英口中听说了许多“丰义隆”早期的事迹;首都十年黑道战争期间,花雀五虽已开始在帮里办事,可是不擅长战斗的他总是守在二、三线,关于“六杯祭酒”的事情,往往也是从较年长的帮众口中听来。

        冷静坚忍的容玉山与果敢勇猛的庞文英,自然是首都黑道上的名人;“三祭酒”蒙俊擅长快攻,嗜好却是种盆栽;“四祭酒”茅丹心略为鲁钝,但每次“丰义隆”陷入困境时,最能激发帮众的士气——传说他自出娘胎到战死为止,一生从来不曾生病;“五祭酒”戚渡江是最不喜欢说话的一个,平素只负责管理帮会的财政账目,直至一次为“丰义隆”追讨赌债,把一个名为“吉发”的小帮会上下四十四人一口气杀尽,人们才见识了他狠辣的手段……

        这些故事里,关于“咒军师”章帅的最少,可是他每一次出手总要令所有人瞪眼——包括被杀敌人的尸体。

        “章帅这家伙……”花雀五记得义父这样说过:“当人们都几乎忘记了他……就是他最可怕的时候。”

        花雀五双掌围着茶杯。窗口吹进来的风很热,可是他的背项却冒起了寒意。

        木几上放着一个通体为蓝色琉璃、底部镶着白银莲花座的透明花瓶,刚插上一束雪白的茉莉花;梁上挂了一顶流苏篷帐,以四十几种不同颜色、花纹的碎布缝合而成;各种形貌古怪的贝壳串成的风铃,在窗前摇动发响,教人联想起海岸的浪音;暗绿底色的地毯上,编织了许多遥远的神话人物与异兽图案;青铜制的香炉上,源源冒出带有罂粟奇香的薄烟……

        从边陲带回来的各种奇异器物,把镰首与宁小语的房间气氛完全改变了。原有那太过简朴单调的建筑格式,顿时披上了一层粗糙但充满鲜烈能量的生活气息。

        镰首拿起一件绣着飞鸟图案的鲜红披肩,轻轻盖在宁小语的身上。

        “这些东西,你都喜欢吗?”

        除了披肩,他还给她买了一双用皮革条编成的凉鞋,和一只镶着绿玉石的通花银手镯。

        “都喜欢。”宁小语笑着点点头,伸出小巧的手掌抚摸他满是胡须的脸颊。

        镰首却感觉她的笑容有点异样,是因为分别太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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