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相自忙去罢,朕与应风还有些琐事要谈。”他恭敬地请送对方,还示意一旁沈境略搀扶着老人些。
“不忙不忙!”管引却还推辞,微笑摆手。“老臣也要与陛下谈些琐事,望陛下容老臣再言几句。”
高涉略怔,勉强笑笑:“丞相请讲,朕听着便是。”
“哼、哼!”老丞相不慌不忙地清清喉咙。
“恩师请茶!”沈境递上茶盏,亦不忘一尽晚辈之礼。
“恩,有谢应风了。”管引坦然接过,当着皇帝的面,慢慢呷上一口,又递给沈境放好。高涉不露声色,却把沈大学士实在地盯了一眼。
“前者,蒙圣上宏恩,谴老臣嫡孙女慧妃娘娘回家省亲,老臣等家人无不感激涕零,大颂皇上恩德……”
高涉尴尬地点头,连后面的沈境都颇有忍俊不禁的势头。
“慧妃娘娘回家,住了半月光景,与家人说了不少宫里的新鲜事。”过场做尽,总算开讲了。“其中最引人入胜的,便是关于那番国乐师的奇闻。”
高涉双眼微眯,手握着镇纸一紧。
“听娘娘说,那乐师年不及弱冠,生得高大俊美,面白眼碧……恩,颇为新奇。”管引倒没去看皇帝脸色的变化,越发说得上劲,摇头捻须起来。“还有他那弹琴演唱,亦似热闹有趣。听娘娘讲着,老朽与家眷等俱向往不已。”
“然而,”语调稍变,高涉已经猜出他接下来的话了——
“老臣从娘娘话语间得知,圣上似颇喜爱这位小乐师,将他留在宫闱,且常常探望……”管引停在这里,撇嘴摇头。
“丞相但讲无妨。”
“哼、哼!”又是清嗓。“这器乐曲唱,本就是为着玩赏娱乐之用;圣上国事操劳,平常听听看看,以宽心惬意,自然无妨。只是……”又卖关子——高涉眉头微皱。“只是这曲子也好,乐工也罢,终究只是戏耍的玩物,当不得事。老臣斗胆多言,望皇上……”站起来,鞠躬作揖——
“望皇上明知轻重,万不可玩物丧志啊!”
“恩,”高涉微微一笑。“管相所言极是,朕自当谨记!”
“陛下圣明。”
“这样,应风,你代朕送丞相出门罢!”
“微臣遵旨!”
沈境送走了话不尽兴、心不甘情不愿的老尚书令,望着他蹉跎的背影,只觉可笑可叹:为国事奔劳了大半辈子,如今竟还要为小孙女的得宠争一番。这样一把年纪,舍不得的东西倒多了起来,真替他累得慌。
忽得想到自家那同在深门里的亲妹,如何不是与那小慧妃一般境遇?算了,论当初,也是这要强的丫头自找的!
走回上书房,正正脸色。见高涉坐于位上,手持那白玉镇纸又往笔筒上磨蹭,不时碰撞出清冽之声,却不说话。沈境自坐回原位,心想高涉被这老夫子一顿训导,且又说的是他近日心病,必然不悦。作翻书状,静观其色。
“管相说的倒也是。”想不到半晌过去,高涉竟冒出这么一句!沈境忙抬头待命。
“这弹琴唱曲,不就是玩赏娱乐之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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