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道:「不过整日睡思昏沉,今日突然兴起,欲寻人对弈一局。」
谢太傅拿起一柄羽扇慢慢摇着:「不知萧侯欲与谁人对弈?」
「当然是执棋之人。」
萧侯旁若无人地走到精阁一角。这边一名门客正与王处仲对弈,盘上黑白混杂,门客一条大龙被黑棋围杀,局面岌岌可危。见萧侯过来,那门客连忙起身施礼,垂手退到一边,王处仲却抱着一名美妓注视着棋盘,似乎不知道对面已经换人。
萧侯袍袖一拂,盘上百余枚棋子「呼喇」一声被一举清空,却留下星位黑白相对的四枚座子,宛如刚摆上一样整齐。本来黑白混杂的棋子被他一拂,在盘下分成两处,黑者纯黑,白者纯白,丝毫不乱。
王处仲头也不抬地说道:「萧侯既然持白,便请先行。」
「枯弈无趣,不若赌上些彩头。」
王处仲怀中白光一闪,那枝莹白的龙牙锥从怀中跳出,「叮」的立在案上。
萧侯淡淡道:「这点彩头未免太寡,不若将你身边的粉头一并押上。」
王处仲慢慢抬起头,冷冷道:「江山输你又何妨?讨这粉头,却是休想。」
座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职位最高的王丞相、谢太傅、桓大司马、徐司空、王侍中、周仆射都不作声,众人也都知趣地闭上嘴巴。
王茂弘长叹一声:「四哥,何当如此?」
王处仲赋闲多年,这时在座的依稀有人想起,王处仲是王茂弘的族兄,年纪还在王茂弘之上。王茂弘已经是六十许人,可王处仲的外貌却比他年轻二十岁不止。
王处仲举觞,扬首饮干,然后抄起龙牙锥在唾壶上击节高歌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铜制的唾壶被龙牙锥击成碎片,苍凉而豪迈的歌声在湖上远远传开。王处仲一手握着龙牙锥,一手拥着美妓,长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王处仲长歌不绝,意态豪放,怀中浓妆的美妓扬起脸,露出崇拜而爱慕的眼神。
身着白衣的萧侯盘膝坐下,淡淡道:「座中善弈者颇众。驸马此局败北,不知下场的是太傅,还是丞相大人?」
谢太傅从容道:「此局谢某只是旁观,萧侯尽可随意。」
「侍中大人呢?」
王文度背上露出汗水的痕迹,良久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不善弈道。萧侯与驸马孰胜孰负,文度观局而已。」
萧侯紫石般的目光停在王茂弘身上。
王茂弘似乎苍老许多,满头白发萧然,低叹道:「四哥,何当如此?」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王处仲冷冷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亦复当遗臭万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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