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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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默默地坐在同一间屋子里,维轲在整理今天采集的数据,用和研究所的同僚交换信息,或者读一些课题相关研究论文。他会不时观察一下文君,她通常都是在读书,有时也发发,或者长篇大论地写什么东西——这一点维轲倒是了解到,文君在写关于旅行的故事,发给中国的一家杂志社定期发表。

  维轲注意到,文君常常望着窗外发呆。每次有汽车的声音靠近,或是有人按门铃,她都会猛地抬起头,带着一种维轲捉摸不透的表情。当她看到来的人后,就会自嘲地笑笑,一幅早就知道了的样子,然而眼里的光芒却会黯淡下去。

  很明显文君在等待什么人。对此维轲用一个科学家的严谨态度做过仔细的推断。只有两种可能性,或者她在盼望什么人来(朋友?亲人?情人?维轲十分坚决地否定了最后这个可能性,虽然他没有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这么做),或者在害怕什么人来(警察?杀手?)。如果是前者,当她发现来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时,应该表现出失望,而不是这个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就像看了一部已经知道了结局的电影似的;如果是后者,当她发现来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时,她总不该遗憾得眼里泛点泪花。

  总之文君这个课题给维轲的科学思维造成了挑战,他不能形成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这一点更激发了他的求知欲——研究不明白的事情,这是刻入维轲骨子里的科学家秉性。

  所以今天,在这个黎明前的黑暗时分,当维轲发现文君一个人来到马厩,跨上一匹马奔驰而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登上另一匹,跟随而去。

  满天摇摇欲坠的钻石此时格外明亮,不远处一棵猴面包树的奇异轮廓仅依稀可见,前面是一条小河,白天通透碧蓝的颜色此时变得深幽迷蒙,倒映的星光被河水流淌出熠熠的光芒。

  维轲看见文君在河边停下,就也勒停了马,缓缓走到她的跟前。

  “你还好吧?”维轲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我一点也不好……”文君轻轻地说,“但是,你看,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果然,东方被切开一条血红的口子,第一缕阳光经过十分大的努力探了出来,穿越遥远的时空,触到了文君的脸上。维轲被这一幕夺去呼吸,文君的脸好像被这一缕阳光点燃,灼去了心事重重的忧伤,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和安详。

  ”今天,我不得不和一个亲爱的朋友说再见。”

  这是文君第一次主动继续谈话。维轲忍不住接下去问道:“你是怎么说再见的呢?”

  文君举起手,好像要捕捉空中的光线,阳光听话地爬上她的指尖:“我播放了一首很老很老的歌,叫做《来生再续缘》。我闭上眼睛,想象他就在我的面前,眉宇可见,鼻息可闻;随着悲戚的旋律和幽怨的诗句,他像一个破碎的拼图,一片片地,不可挽回地,消失在虚无空间的黑暗里。音乐结束时,只剩下他嘴唇的温度还在些缕地萦回,但就连这,也终究消失了。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澳洲的荒原——我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他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玩着越来越浓密的光线。阳光在她的脸上跳跃,她的嘴角慢慢地翘成一个微笑。她回头看着维轲,粲然一笑,维轲觉得自己的心脏少跳了一拍。

  ”我们来赛马,输的人吃完早餐帮麦考马林太太刷碗!”她笑着说,已经提刺而去。维轲于是急忙扬鞭赶上。

  天空渐渐由玫红变得碧青,阳光温暖了红色的大地。他们迎着初升的朝阳,执辔并骑,驰入一片灿烂的光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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