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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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四川后,考进了南京国立美术学院。解放后,就当了一名美术教师。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他被打成了右派分子。

        上述这些内容,皆是传闻,其真实性很不可靠。但谁都这样说,这样传,并且,大家津津乐道,说起来没完。

        我自然也这样说,这样传,不过,我们大家对张老师都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神秘,说说他很有味道。

        张老师很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他。他不修边幅,爱穿一件破旧的蓝色长衫,孩子们碰见他,总爱拖长声音,齐齐喊:“张老师——”他也总是拖长声音,笑着甜甜地回答:“嗳——”并常常随手抛几个硬币。每逢此时,孩子们便一哄而上,笑着吵着,乱作一团。

        我觉得这个时候张老师最幸福,脸上堆满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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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老师与我同住一幢楼,他住楼上,我住楼下,上下房间正对着。从早到晚,我没感觉到楼上有什么异常声响。听说,夜里他将小便直接尿进塑料壶里,翌日清晨起来,待给塑料壶拧紧盖子后,他便握在手中,把它当作哑铃而上下左右地甩,直到自己甩累了,才将塑料壶送至厕所,将里头那些已经变了颜色的东西倒掉。我认为,这是瞎扯,无法可信。

        不过,张老师的房门整天关着,除了我和另一位青年教师夏胜天,谁叫门他也不开。他的房间很零乱,遍地狼藉,地上、床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颜料瓶子,人进去,很难下脚(为此,20年后,我说什么也不同意儿子报考中国美院)。但他作的书画,贴在墙上倒很整齐。他的书画,观赏性不强,艺术水平不怎么高,但却很有个性,有它自身的语言和意趣。我和夏胜天或单独或一起进去,与他谈的都是书画,我们算是知音。有时,他高兴起来,拿出小瓷杯,用两根手指擦擦,斟上白酒,让我们也喝几杯。我不敢,总是推托掉,而夏胜天不嫌脏,偶尔也喝一点。奇怪的是,他酒喝得再多,也不发狂,反而时常发呆。

        芙蓉中学两题(3)

        我那时在偷偷地练写小说。一天,我敲开了张老师的房门,将一篇小说送给他征求意见,他看了,毫无客气地说:“这小说肯定发表不了。”我说:“为什么?”他盯着我不说话。我说:“没关系,你说呀。”他才严肃地说:“没有特色。”

        没有特色,就是没有个性。

        张老师这个批评,对我启发很大。从此,我写小说,开始注意凸现自己的特色,追求艺术上的个性。创作实践证明,个性就是魅力,我追求个性,是追求对了。

        在日常交往中,我发现,张老师是一位很执着和工作责任心很强的人。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曾专此写过他的一篇文章,题目为《瀑布性格的人》;现全文抄录如下:

        许多人都说芙蓉中学的张昂老师“唐”(荒唐),爱用笑声来补充自己对他的看法。我也想说说张老师。

        我只想提一件事。

        那是1977年的夏天,在柳市旅馆,县业余文艺创作会议在那里举行。清江区去了三人,除了张老师和我,还有一位搞演唱的青年。会议剩下最后一个议程了,各区要表表决心。其时,正值中午,天很热,代表们都在澡堂里淋浴;我密密地摇扇子,还是热得糊涂,也想瞅个空去淋个痛快。偏巧这时,张老师找来了那个青年,叫住我:“你写《决心书》,他来念。”我怕写不好稿子不体面,就说:“我不熟悉情况,你俩商量去吧。”“岂有此理!”不料张老师瞪出眼珠,鼓着肥嘟嘟的腮帮道:“搞文学的不写,谁写!”他见我愕然,便仄着脑袋,乜斜着眼睛急急想了一下,接着说:“也好。你改,他写,他念,我参谋。”瞧他这副模样,我和那位青年噗哧笑出声来,可马上又收住,偷偷地看他,只见他用手撂撂长发,伸伸脖子,无可奈何地说:“别笑了,快写吧,否则,清江区会塌台的。”就这样,《决心书》硬是让逼了出来。当天下午,当那位青年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发言的时候,张老师一反常态,低下头笑了,笑得那样甜美,以至将笑肌层层推出,脸上涌起了红潮。我也会心地笑了。会后,我问他:“张老师,你回去以后准备创作一幅什么画?”“瀑布!”他抬起右手,把手掌往下压,亢着喉咙道:“一泻千里!”我很快想到大龙湫、中折瀑、罗带瀑,又很快想到他身上去。是啊,他不正是一位具有瀑布性格的人吗?瀑布一落千丈,勇往直前,而他对自己的工作执着、热情,一往情深;瀑布形态多姿,或白练状,或云烟状,或飞花状,各具神采,而他感情丰富又难以捉摸,或淡泊近于冷酷,或热烈近于失常,别有超人风度。

        的确,许多事情可以印证,张老师是一位具有瀑布性格的人,说他“唐”,这实在是一种误解,一种偏见。听说,他已退休,搬出校外住了,不知怎的,我深深地为他的晚年担忧。他没有亲人,而又被笑声包围着,难说不会在笑声中谢世。我想,终身让人误解,那是人生最大的悲剧。我希望母校的师生能正确地理解他,抛弃偏见,尊重他,让他摆脱人为的厄运,像一位正常人一样去学习,去生活。

        张老师退休之后,租住在下街应某家。听说,他依然很忙,天天呆在屋子里画画、写字。

        我于1984年4月由芙蓉中学调进县委办公室,从此,我与张老师就基本上中断了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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