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夏末总是和秋含混在一起的,时而一阵清风吹过,能呼吸到初秋独有的味道。我不禁把袖子抻了抻,把手缩进去在□兜里。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下说一堆无关紧要的话:“明天开始军训吧,多喝点水。坚持不住了就打报告,教官会让你休息的。”
“你们住宿条件太差了,找找机会换一间阳面的寝室。”
“听说食堂伙食也不好,我刚才在超市给你买的吃的,放在柜子里了。你吃不惯学校的就先吃点别的。别干饿着。也别都吃零食。咖啡可以喝,但是睡前要喝牛奶。咖啡喝多了伤胃而且缺钙。”
“你体质不好,成天生病,别太大意。维生素和蛋白质粉你出了院是不一直没喝?不喝算了,等我给你寄新的。”
“我跟你说,我可听说不少什么入室抢劫的,劫财劫色。网上查了一下,学校出事的不少,别以为学校就多安全,多注意。你开门前别忘记先看看是谁。你总是不问是谁就把门给开开,每次都这样,说多少次了都记不住。”
他一路唠唠叨叨着各种琐碎的事。这些我根本不在乎。低着头继续走路。
“小维……你有没有在听?”他拖长了声音叫住我。
“有。”回答完,我不知应该再说点什么,离别似乎让我们显得陌生,我们之间陷入可怕的静默。
“那……记得发-啊。”他再次挑起话头,我不知是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反正我不再想听。
“好!”我仍是平静认真的回答。
他突然定住脚,站在我对面,认真的带着急切的说:“要不,要不别念了,考回去吧。复读一年,回南方。或者出国。”
“啊?什么?”他突兀的提议,让我大吃一惊。从没见过宗唐如此冲动,就算那时我最极端,最崩溃,觉得天昏地暗生不如死的时候,他都没说过要带我逃。
“我说你复读吧,明年跟我出国!”这次他恢复成一如往日的沉稳,眼若静潭,口吻如承诺般严肃认真。
我知道,如果我点头,他会立即把这事变成现实,但是我并不想。我装作以为他在开玩笑的样子,轻快的笑话他:“你想什么呢?开国际玩笑!”
“真的!”他越发认真,带着点儿窘迫。
“算了,我可不要复读。十年寒窗,脱几层皮才逃出来,谁还愿意再往那火坑里跳。你没在国内念书,那种苦你不懂!想想以前的教室,我都不寒而栗!”我有自信能再次考出傲人成绩,但只有一想到高三那压抑的过往,我从骨头缝里感到恐惧。更深的是,我不想因此被他牵绊,真的成了他手中的木偶,永不脱身。
“唉!”他照例拍拍我的头,他明白我那份痛苦。更多的是早就认知了我的倔强。
校门在望,他对出国的之后的安排一直只字未提。
“小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就是这么体贴周全的人,永远给我铺好台阶。
我抿着嘴看他。,又观望身边这熟悉也陌生的一切,马路两侧的一片片树林枝叶疏朗,来去匆匆的一张张脸孔。明天开始,我就要生活在这儿了。一会儿,最后一个关心我的人也要远去,再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说的话。我不能阻止这一切,我顺应这一切,可莫名的委屈和辛酸堵一下住了我胸口。
我觉得喉咙发紧,也没想到轻轻开口说的话是一句:“对不起!”我听见自己说完这句话,马上低下了头,泪水潸然而下。我隐藏封闭得很好的感情,这一刻,突然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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