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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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也说繁英,别在这里挑灯拨火了,影响大家打猪的士气。

        那舒耳巴还是有些不放心,心里又气,就连夜赶回白云坳,走到自家田地里,果然看到糟蛋一个人还在月光下剁骂白秀。舒耳巴冲过去把儿子的刀缴了,一块好桦木砧板也给剁成木渣子。糟蛋说:“你总不能缴别人的吧?”舒耳巴往糟蛋手指的地方一看,二楞子的地头有个人也在剁骂。正是二楞子。二楞子哭着说:他一只羊让野猪给拖走了。舒耳巴说这是瞎###谎话,猪拖羊,天下奇闻!二楞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两头猪,一头在前衔羊绳子牵着,另一头在后头赶羊。二楞子再怎么编也不会编出这等稀奇来,舒耳巴就一阵毛骨悚然,好像自己也得了缩阳症,两个卵子给齐崭崭地缩进了毬窝里。

        舒耳巴打着火把回到打猪队,就给大伙说二楞子的羊让猪捉走的事。大家不认为这是诓语谎言,说猪既能扎进水里,能刨沙石,就能抓走村里的羊。可大家又狐疑不解:猪未必吃羊?那不成豹子了?“猪不吃猪吗?”有人这么提醒,大家就想到今年红丧月发生的事及白大爷家弄到的那无头猪。

        “跟这个没有关系。”白椿说。

        “有没有关系反正是猪,是今年的猪。你还说猪把你带进迷魂阵哩。”有人说。

        “岂止是迷魂阵,还带进那瘴气里,要与人同归于尽,这不就是猪的歪经么?”

        “还收枪!应该派解放军来围剿。”

        文所长哈哈大笑起来:

        “围剿保护动物?哈!……说洋话!咱跟你们一起,是偷猎,晓得啵,偷猎……乱捕滥猎,哈哈哈!……”

        白中秋就讨好地说:

        “文所长说是跟着咱打匠学习的,你这背了黑名了。”

        文所长说:

        “批猎杀指标的事,有崔镇长办,咱就不操这个心了。现在嘛,反过来了,我说要杀,你们不叫我杀……”

        几个打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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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师傅。”

        一直抱着虎爪烟袋抽着闷烟的白秀依然不吭声,大家以为他要争辩一下的。他不作声,大家明显感到白大爷有了些痴呆。他不作声,有人就说别的,老弱病残要回去,鲁瞎子和宗七爹等。宗七爹说他老伴还住在山洞里,让猪烧过的房子村里还没给盖好,问村长何时盖,村长说:保证能过冬。

        第四章野猪群(8)

        又说到猪的精怪,能烧屋,还掀掉了宗七爹的梆鼓。看来梆鼓是个好东西,猪怕哩,文所长就给宗七爹做工作别走,大家也说别走。宗七爹敲的是老点子,猪和百兽听了都怕的。

        见人心浮动,毛村长给大家说:

        “再坚持几天,人多枪多,文所长督阵,咱一定能把猪灭了!”

        可有人说到天天吃火烧粑粑拉屎困难,村里的补助又不兑现。村长说,少不了你们的。猪肉是你们的。有人说不给食猪都不长肉,镇里也不表示一下,这不是给我们一个村除害呀。文寇所长见形势不妙,只好咬牙拿出自己的四五百元钱,交给毛村长发给大家了,这才皆大欢喜。

        已经气喘吁吁。已经不行了。生命快到尽头。白秀望着山冈。这是我们的山冈?垂死的苞谷像患了黄疸,向日葵也像驼背的老人,褪落掉金色的裙边,露出苍老的脸。荞麦在连天摇曳的野草深处,想藏起它们疼痛的红色。一路追赶的路上,哪有丰收景象?夕阳照在核桃林和花栎林子上。那些退化的花栎树长得怪头怪脑,在山冈上像鬼鬼祟祟的流窜犯,没一点儿亲切感。这些树是蓄着砍香菌木耳棒的,被称为耳山,退化严重。山冈像一个癞子。没有肥力,成堆的巨石像打破的天体横亘在人们眼际。奔流的泉水从山洞流出,宛若一个拉肚子的病妪。蹚过落水河,跃上清风寨,猎狗和人都疲惫不堪。而白秀更甚。猪牵着他们在打转转哪!一连三天,大家吃不好,睡不好,披星戴月,餐风宿露,在山里头与猪们周旋。

        “我的气数已尽。”白秀突然这么想。他几乎是被人抬着行走的。先是搀扶,可他摔了一跤,总算站了起来。当他这么想时,一阵深厚的悲哀像千年苍苔从心上泛起。苍烟落照,苍山滚滚,这新起的林中之王,百余群魔,我还能将它们消灭掉吗?俱往矣,枪也不许农民持了,连鸟枪、管子都不许。山已不是我的,剑吼西风,顶天立地的英气也不是我的了。就像我给我瞎眼的孙子白椿说的:山也不属于他了……可山究竟属于谁,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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