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和台阶上还有血迹,在过年这种祥和的气氛里显得特别刺眼。
姜禹一眼就看见警戒线外的柳陶然,头发依然是栗色的中分梨花卷,白色高领羊毛衫外套着橘色斗篷,下面是呢子短裙和小羊皮皮靴,看起来像是走亲访友的途中被拉到这里来的。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陶然是在去赴家宴的路上接到消息赶来做报道的。
柳家有不少亲戚要走动,七大姑八大姨的,陶然至今还有很多搞不清楚亲属关系。当年妈妈带着她嫁进柳家,这些人代表家族的声音泰半是极力反对的,总认为后母不贤,嫁进来是要让柳博延这根独苗吃苦头的。
这就是偏见。
因着这样的偏见,陶然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鄙夷的目光都承受过,她那时不过十来岁,正是青春敏感的时期,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面。
她也觉得这样记仇不好,可是当初妈妈流过的眼泪她想忘也忘不掉。
想想她也曾不乐意妈妈改嫁给柳叔叔,可她们母女是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血脉相连,息息相关,所以她才会特别在意妈妈的选择。
那些亲戚算什么呢?
爱情和婚姻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当事人自个儿幸福安宁就好,这是陶然长大一些之后得出的结论。
柳建业是家族的主心骨,是整个柳家最有成就的人,家族里其他人有不少都是依凭他的事业做事营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坚持的事,谁也撼动不了,更加无法改变。加之后来见这对半路夫妻尚且恩爱,日子蒸蒸日上,渐渐也就不再说什么,这些年上门来或者迎接他们去做客时也把林淑言当作真正的柳太太来看了。
林淑言脾气温和,也愿意拿他们当家人看,可陶然就不是这样。她觉得或许是太年轻,还做不到妈妈那样的豁达,每逢年节要东家跑西家串的她就觉得煎熬不自在。
别的同行就怕假期出新闻,可她正相反,巴不得这几天有新闻让她跑跑,不用去面对那些不是家人的“家人”。
她也看见了姜禹,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就没再遇见过。赶到现场之前她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以为只是一般的口角斗殴,派出所分管治安的民警处理就好,用不着劳动他。
她在路上买了些热的饮料,分给办案的警官,跟他们聊几句了解下大致的情况,这报道才有得写。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温情的套交情的模式,也认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她跟这些警官们是通力合作的同伴,只不过姜禹这个大冰山也许不这么想。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递了一罐咖啡给他,“喏,这个给你,没别的意思,加班辛苦了。”
她来之前已经联系过报社和公安宣传科,是充分正当的采访报道,不怕姜禹刁难,于是在他跟前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一些。
姜禹似乎也没有跟她过不去的意思,接过咖啡应了一声,“谢谢。”
他跟同事一起埋头工作了差不多一整天,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死伤者的家属有部分还在嘤嘤哭泣,姜禹揉了揉太阳穴,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太轻松。
那抹橘色的身影还在,姜禹有些意外。刚刚听小燕说柳陶然似乎跑到医院去了解死伤者的情况了,他以为她的工作到此为止,没曾想她又折回现场来。
他隔着一段距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收起了笔记本和照相机,手里提着个无纺布袋,之前提的是分给他们的咖啡热饮,这会儿装着新买来的矿泉水,亲手递到那些家属的手里。
情绪激动的人们也许都没搞清楚她是什么人,接过来就喝,喝完继续痛哭和反反复复地质问,为什么会这样,今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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