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没法子,他只能怪自己,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她。
是夜,黎冰睡吊床,阿贝在她床下打地铺,凤旋在帐内的另一侧打地铺。「军队里一切从简,尤其在外头执行任务都比较克难,殿下可能不太习惯,希望您忍耐。」他说。
黎冰是有些讶异主帅帐内真的这麽简陋,但话说回来,嬷嬷早就警告过她,而且这一路从炎帝城到此也没有比较轻松,她还不是一天一天挨下来了?「不会,这样已经很好了。」不好也得忍。太平宫的嘴脸她都能忍了,这又有什麽不能忍?好像要赌气一般,她躺进吊床里,拿毛毯把自己蒙头盖住。
她没睡过吊床,当床身因为她的动作晃了一下,她紧张得动都不敢动,好半晌又觉得自己的惊慌有些可笑,红着脸拉下毛毯,看向凤旋的位置,见他似乎没察觉她可笑的举止,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一个较舒服的姿势。
接着她才想起这原来是凤旋的床,今天以前他就睡这上头……她的脸蛋一阵发烫,忍不住抓着毯子想将自己的脸遮起来。毯子的气味混合着泥土、乾草和马匹的气味,毕竟拔营时可能跟一堆东西塞在一起,还有隐隐约约的男性气息……她和凤旋盖了同一张毯子……啊!她怎麽开始胡思乱想了?
凤旋转头看见黎冰抓着他的毯子把自己包起来的模样,不知为何,脑门突然一热,连忙甩甩头,背过身去。
他在胡思乱想什麽?
吊床旁,连在义庄里也照睡不误的阿贝已经轻轻打起呼来了,黎冰从吊床缝隙看向帐篷另一侧同样也打地铺的凤旋,才想到自己占用他的床位。吊床虽然不太舒服,但乾草铺地更克难,她心里有些愧疚,纠结了好久,终於困难地开口:「对不起。
她已经许久不曾在人前放下身段。自母妃病後,她只要走出长乐宫,就会想起太医院怎麽把长乐宫的悲惨当成对太平宫投诚的礼物,整座炎帝城都是一样的!於是她强迫自己绝不向那些人示弱。
凤旋已经背对着她们主仆俩侧卧,淡然应道:「我已答应了殿下,殿下不必过意不去。」其实他心里有些疑惑,大公主会是小雪吗?但小雪并不像大公主,身上彷佛刻意包裹一层无形的冰和剌,他对自己没来由的联想感到可笑。
大概是因为以公主的身分来说,这麽常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谢你答应帮我。」但,凤旋不是「那些人」。黎冰侧躺在吊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过去和现在,他依然慷慨而温柔,她忍不住微笑。
「殿下客气了……」他想了想,继续道:「殿下的身分不宜公开,今天起如果有外人在,请让末将喊您『先生』吧。我已经对下面的人说过,您是要前往永济国的教书先生。」
「好。」
她这麽顺从的应对,又让凤旋想起小雪,他几乎要开口询问,可是话到了嘴边,偏又不知从何问起。
问她是不是小雪吗?这未免也太怪异。
「殿下早点睡吧。」他只好道。
「你也是。」
可惜,他几乎一夜无眠,也不知是後悔自找麻烦多一些,或是……想起小雪多一些?
而他身後的黎冰,几乎舍不得翻身,噙着好久好久以前就已消失的、温柔的微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终於敌不过疲惫与困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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