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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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依稀,你怎么那么傻,你以为有很多钱就会快乐吗?也许等你有很多钱的时候,你会发现失去很多东西。”

        “我还是觉得有钱好,因为没有钱你会发现你不仅仅失去很多东西,而是你什么都没有。”贺子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跟我讨论,因为我发现贺子翔的脸上透露出淡淡的哀伤。

        我们很快的进入了高三,我跟贺子翔还是万年不变的同桌,贺子翔不再上课做小动作,不再一下课就出去打篮球,不再流里流气的站在走廊上吹口哨,他变得十分用功,与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把我的笔记借去反复的阅读,摘记,他的成绩就像春笋破茧而出,他俨然成了班主任眼里进步最快的学生。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喜欢他,胡悦悦每天在寝室都会跟我说贺子翔怎么样怎么样,或者一个人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的说贺子翔怎么那么棒,怎么越来越帅。贺子翔不再跟那些来找他的女生混在一起,他总是把后门一关,安静得坐在位子上,演算那些令人头疼的数理化。

        贺子翔和我依旧躲在角落里吃中饭,他还是会把我手中的两个馒头接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仿佛人间美味。吃完的时候贺子翔对我说:“林依稀,生日快乐!”我愣愣的看着他,我早已忘记我的生日,或者我从未想过去记住我的生日。他用手指弹了弹我的额头,说:“林依稀,你这个笨蛋,又把自己的生日忘了吧!今年的生日礼物我高考以后再给你,你考完了就在考试的地方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高考那天,学校用专车送我们去各自的考场,我跟贺子翔在不同的学校,是离的最远的两所。6月6日那天,我对贺子翔说:“加油!贺子翔!”

        贺子翔突然抱了抱我,我面红耳赤,在这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他有节奏的心跳声。他很快地放开了我,说:“林依稀,你脸红什么,这只是对我们高中结束的一个友好的拥抱,暂时分别的拥抱。林依稀,加油!贺子翔,加油!”他又对我露出那两颗大门牙,贺子翔真傻。

        语数英我都考得非常顺利,就还剩下最大门的理综了,我抱着会成功的心态进入考场。我大致地浏览了一下题目,都是我曾经碰到过差不多的题型,我的笔尖飞快地在纸上写着演算着,写上正确的答案。我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疼,我不知道是我的紧张所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的那个竟然提早来了。每次来的时候我总是会痛的死去活来,我只祈求上天这一次千万要保佑我,可是老天没有看到我这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我的肚子一阵阵的疼,疼得越来越厉害,我胡乱地把试卷写完,面色苍白的提早交了卷。我破例的去考场门口打了车回学校,以致于我日后的时光想起我打车花费的98块钱,还一阵阵心疼。我回到寝室,马上拿出一个瓶子灌满热水,然后把它放在我的肚子上面。疼痛稍稍减去的时候,我又泡了一杯红糖水灌了下去,然后又爬上床,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我的眼泪留下来,我知道这一次我考砸了,到最后我完全是凭着感观在做题目,我由无声地流泪到最后的哇哇大哭,我不禁责问命运:为什么它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努力了那么久在最后关头还是失败了?我的疼痛慢慢地减退,我穿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超市买一些女性用品。

        我走到门外,天已经大黑,风凉丝丝的吹着我的脸,吹乱我散着的头发。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校园里,看着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学校,我终将马上离开它,经历了高考,我好像慢慢的长大了,渐渐地懂得了很多事情。我想,那时候妈妈那么说,也许是为了让我以后有更好的发展,她只有那样说,爸爸才会同意我继续念书吧。我愿意相信贺子翔告诉我的人间真善美。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那一天的肚子痛,我以后的人生会不会改变很多东西。

        填志愿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找贺子翔,可是贺子翔没有来,来的是他们家的管家。我一笔一划的填着改变我人生的机会,我不知道贺子翔考得怎么样,我在填北京某大学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我的脑海里回放着贺子翔对我说的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可是我听别人说,北京的大学对于外来人分数高的吓人,我的理综考得怎么样,我毫无把握,我根本想不起来我到底写了些什么。我的笔尖停在上面很久,我不敢拿我的未来去赌,赌输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比较大学之间的学费以及它的知名度,最后我填了其他的学校,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点点的侥幸心里,在最后一个选择的时候填了北京。

        我回家看了一下妈妈,她看到我很开心,亲切的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我悄悄的缩回了自己的手,这么多年的隔阂我无法一下子亲密起来。最后,我留下200块钱给她,去了省城打工。爸爸绝对不会为我交学费的,弟弟越来越大,家里的开销也越来越大,其实就算有,他也不会舍得给我交那昂贵的学费。白天,我在餐馆里端盘子;晚上,我在酒店里上夜班,17:00—24:00,我当初在酒店和咖啡厅选择了很久,最后因为酒店可以包食宿,所以我就在酒店做客房服务,有些时候碰到好的客人会很大方的给我小费。我把高中省下来的钱和这两个多月打工所赚的钱,终于零零散散地凑足了学费。我怀揣着剩下的500块钱,坐上火车去远方求学。

        我坐了两天三夜的火车才到达青海,一出站就看到接送新生大学的牌子高高举着,我找到青海大学,是一个学姐接待我的。一路上,她给我介绍青海各种特色小吃和好玩的旅游景点,还对我说了学校发生的种种趣事,后来她又对我说:“林依稀,你的行李这么少,简直是我接过新生中最轻装上阵的,你太强悍了。”我对她笑了笑,我的东西原本就不多,简单的几套衣服,一些惯常的洗簌用品,好像除了这些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好带的了。

        我走进寝室的时候,已经来了三个女生,我从剩余的三张床选了一张,把东西放下去,我就去楼下买席子被子。我买了一床薄薄的被子,挑了一张竹席,又顺带买了一个热水壶回寝室。我所剩余的钱已经很少,我必须尽快去打工赚取的我的生活费,还有我以后的学费。我回到寝室,那三个早来的女生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看到我进来,很友好的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啊?”

        我一边铺席子一边告诉她们:“我叫林依稀,来自方泽镇。”她们都没有听过这个镇的名字,纷纷过来问我那里山水好不好,风景好不好,旅游景点多不多,好不好玩。我面对着她们的问题,不知道先回答哪个,而且我并不知道有什么旅游景点,也许有也许没有吧,真的不是很清楚。所以当我告诉她们我其实真的不是很清楚的时候,她们很失望的“啊”了一声,又继续回去说着她们自己家乡的美丽,哪里哪里好玩。最后来的两个是青海本地人,她们来的阵势有点像当年的贺子翔。我想起贺子翔还觉得恍惚,不知道贺子翔考得怎么样,不知道贺子翔那天到底有没有去我考的学校找我,不知道贺子翔为什么没来填志愿,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他高中三年的同桌。

        大学里的生活相对比较轻松,课余的时间也很多,我钻着各种缝隙去打工,我星期一,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的傍晚都去学校附近的快餐店为学生们打菜,三块钱一个小时;星期二的下午和星期四的下午我去酒店洗盘子,一个下午20块钱;星期六星期天去咖啡厅当服务生。别人的大学是想着怎么享受,我的大学是怎么学习和打工。寝室里的另外五个人总会因为一点小矛盾纠结来纠结去,而我又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相反跟她们五个人都还过得去,我去教室的时候总会为她们占位置。如果是以前的我,我肯定不会,这也是贺子翔教我的,想要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我好像有点想念贺子翔了,思念他对我笑时露出的两颗门牙,思念他总是会叫着我林依稀,林依稀,思念他说林依稀,你真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如果我到八十岁的时候,还能见到贺子翔多好。

        这天我刚打完工,一回到寝室,何萌萌就拉着我问:“林依稀,你认识许博文吗?听说你们高中是在一个学校的哎。”

        “恩是的。高二高三是同班同学。”

        “真的?那你可不可以介绍他给我认识?林依稀,求求你啦!林依稀。”

        “可是我跟他并没有联系。”

        “这个我知道,他是金融系的才子,好帅好有风度的。你找去他,然后我请你们俩吃饭,好不好?林依稀,求求你啦,拜托!”何萌萌双手合十拜托我,我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会拒绝别人,我只好同意她的想法。

        我选了一个稍微空点的时间陪着何萌萌一起去,结果是整个寝室都全体出发。何萌萌果然获得第一手资料,连许博文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打篮球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许博文还是那个许博文,总喜欢穿白恤的许博文,在球场上那个英姿勃发的许博文。等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何萌萌把我推到许博文旁边去。

        “林依稀,好巧。”说着他向他的队友打了一个招呼,就带着我出了球场。

        “林依稀,你怎么也在这个学校?怎么没有报清华?”

        “我那时候发挥得不好,你呢?总不会跟我一样倒霉吧。”

        “我倒不是没有发挥好,我没有报清华,因为这是我妈妈生长的地方,我想过来看看。”

        我不太明白许博文的意思,所以只好看着他。许博文接着说:“我爸爸妈妈在我7岁那年就出了车祸,一直是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小时候,妈妈总是跟我形容她的家乡有多美,所以我想来这里看看,想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感受一下我妈妈生长的土地。”

        我没有想到许博文会有这样的一段往事,我轻轻地说:“许博文,对不起。”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林依稀,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

        “是的,很有缘。”

        “林依稀,那个女孩好像在跟你打招呼。”我看过去,何萌萌正在展开双臂向我挥手,我向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许博文,你不会介意吧。那是我的室友何萌萌。”

        “林依稀,我发现你现在变得比以前开朗了。”

        说着,何萌萌已经像极速风一样蹦到我们的面前。“你好,我是何萌萌,很高兴认识你。”许博文很友好的对何萌萌握了握手,他一直都是一个有风度的男生。我找了一个急着打工的理由赶紧闪人。

        我除了那天见到许博文之后就没有见过,主要是我真的很忙,何萌萌倒是经常在寝室提许博文,有几次我回去的早就会碰到她们集体讨论。她们经常会问我许博文喜欢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都只是摇头,我真的是不知道。这天我回去的早一点,何萌萌忙拉着我加入她们的阵营:“林依稀,许博文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你总应该知道了吧。”

        “我只知道他经常穿白恤,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哦,还有他的学习很好,篮球打得很好,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林依稀,你不是跟他两年同学,怎么比我知道的还少,哎,怎么可以这样子啊?”我笑了笑,拿着脸盆去洗衣服。

        因为我从来不参加学生会,社团活动,所以我还是与一等奖学金失之交臂,只拿到个二等的。不过也好,如果下学期还能拿到二等的,那么我大二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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