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圣诞,一票难求。弗莱德费了好大劲儿才买到一张,飞机早上七点起飞,他们必须凌晨四点起床。
并且他的课还没结束,即使有票也走不开。
弗莱德说:“亲爱的,你先去,我料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就来。”他拥抱她,安慰着她。
经温哥华转上海的飞机上,人人洋溢着即将团圆的笑脸,只有何葭,自接到电话之时起就没睡好,现在左思右想,心神不定,凄凄惶惶,差不多没睡觉,到达上海的时候,神情憔悴,眼窝深陷。
沈远征和姑妈一起在机场接她。姑妈两鬓又添白发,看见何葭心疼得眼泪差点流下来:“葭葭,你是不是几天没睡?为什么不吃药?你这个样子心脏受不了的。”
何葭顾不得寒暄,急急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远征说:“今年暑假,舅舅在跟人家做工程的时候,昏倒在现场。上医院一查,查出问题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胃炎,没有及时治疗,耽误了。”
何葭急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姑妈说:“你爸爸不让。他说你刚结婚,不要打搅你。再说当时医生说没问题,手术切除后再配合化疗,会痊愈。你爸爸手术,我们大家轮流陪着照顾,谁知道这么快就恶化了。”
何葭的一颗心一直沉,一直沉,沉到太平洋洋底——一种冰冷的感觉包围了她,冷得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一直到坐在车里还不停地抖。
姑妈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可是她的手跟侄女的一样冷。
在何葭的坚持下,他们从机场直接到医院。沈远征和姑妈带她到病房。短短大半年,何致远变得憔悴异常。脸色灰暗地闭目沉睡。
何葭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姑妈说:“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就可以了。”说着像是记起什么,翻翻自己的皮包,找出一瓶安眠药交给儿子。
沈远征送她回家。她那熟悉的家,一直保留着她走时的样子。姑妈已经把被褥床单全部洗过晒好,床上满是阳光的味道。
何葭闭闭眼,真怕忽然有一日,这一切都物是人非。
沈远征帮她倒杯水,取出一粒药交给她。何葭接过来吃下,倒头而睡。
52父病(下)
梦中她感觉到父亲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脸孔。他说:“葭葭,葭葭。”那只手宽大而温暖。
一会儿是记忆中的母亲苍白如瓷,带着透明质感的脸,微笑着说:“葭葭,饿不饿?饼干筒里有饼干,自己开开来吃。”
父亲已经老了,可是记忆中的母亲永远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何葭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比自己的妈妈更美丽,美得像天使,像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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