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 2)

+A -A

        们在国内也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是我们谁都没见过那种豪华的加长凯迪拉克,更别说坐了。车里有电视、电脑、电话,还有一台很薄的小冰箱。司机是个高大的黑人,穿一身笔挺的制服,戴着大檐帽,对成怀仁毕恭毕敬,一口一个“”,的确给我们心理上的冲击不小;我当然感觉得出来。包括我在内,大家对成的态度一下子客气起来了。后来我们在美国期间,一直都是这个车子和司机。我们没好意思问,但都一直以为这是他的私家车。

        成怀仁白白净净,南方人,显得很年轻。聊起来才知道他和我同岁,都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更巧的是,在北大荒兵团,他所在的连队离我所在的农场不到一百里,我们是一个师的。我们同年生,同年上学,同年去的北大荒,同年回城,同年考上大学,经历几乎一模一样。这使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成怀仁这个人的最大特点是:平淡。不是别的平淡,是他说话做事时的动作、神态、语气总是淡淡的,慢条斯里不慌不忙的样子。他不太爱讲话,说起话来很简洁,很平淡。这些年,我们之间有过极严重的冲突,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激动,仍然是淡淡的,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

        到芝加哥的第二天,成怀仁把我们接到他的公司。在他办公室里,我们才知道他就是做饮料设备生意的。

        从他公司墙上的示意图里,我们看到他们的业务遍布欧洲、日本、四小龙……我和成处长开玩笑说:“您可真不愧是中央机关的领导,我算领教了什么叫守口如瓶。”成处长挺不好意思,用手挠着头“嘿嘿”笑。成怀仁解释说,因为忙,加上国内市场不成熟,所以他这些年很少和国内联系也没回过国,“他们(指成处长)也并不很清楚我到底在干什么”。

        成怀仁的公司与他的办公室,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且不说其办公条件比我们省长的办公室都要豪华得多。那几十台闪烁的计算机,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压低的嗓音,匆匆的脚步,快速运转的复印机……在国内,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工作气氛。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们都是第一次见掌纹识别的电子门锁,那玩意儿一下子就能把人带进惊险小说似的氛围里,弄得人说话都小声小气的,不敢高声。

        我暗地里留心算了一笔账:在他外间的大办公室里有四十多人,加上他介绍的在世界各地的办事处与散在外面的销售人员,按照当年美国人均收入计算,光是人员工资,就是一两百万美元;那么营业额呢?显然是一笔天文数字。我尊敬有本事的人;我不能不对这位同龄人刮目相看。当时,我就是有天大的想像力,就是做梦,我也无法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居然会是租的,包括那位气质高雅、姿容出众的美国姑娘——朱迪小姐。当时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一点的话,我一定会认为说这话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别有用心。

        男人的天方夜谭(5)

        现在分析起来,我们被解除了思想武装的原因——请相信我不是为了替自己辩护,至少不仅仅是为自己辩护——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国内宣传的影响。

        这些年,直到今天,我们看到、听到了太多太多海外华人华侨如何如何成功、如何如何爱国、如何如何渴望为祖国现代化作贡献等等诸如此类的说教了。我敢说,这种宣传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它掩盖了一个基本事实,就是特定社会存在的人,一定具有无可逃避的特定属性。资本家就是人格化了的资本;商人的基本追求就是利润的最大化。

        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可怀疑,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说的。

        我们的宣传却总是要刻意地回避这一点,总是喜欢把经济行为泛政治化、泛伦理化,把它套上一层政治的或伦理的光环,故意把本质上极为冷酷的国际商业交往弄成灯红酒绿、友爱情深的一团锦绣。据说这种极片面的宣传,是为了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这真是荒唐可笑!建立在虚假信息上的东西,怎么可能与严酷的现实对抗呢?它的直接危害,就是在霍霍磨刀的海外商业对手面前麻醉自己人的警惕,造成一种极幼稚的侥幸心理、懒惰与无能。

        这种愚蠢的、几乎等于为虎作伥的宣传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领导机关的极左思想?新闻从业人员的幼稚无知?我不知道。但我痛切地感受到:是这种宣传教育,使中国的企业家在参与国际市场竞争时显得幼稚可笑,其行为与心理正好和美国人的作法相反:

        美国人是先做生意,从不讲什么情谊。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有可能的话自然而然地成为朋友,成为合作伙伴,也有可能成为陌路人,成为竞争对手,甚至敌人;我们是友好交往,重情重义,先交朋友,再做生意,充满了礼尚往来的真诚。孰不知,在对方眼里,这完全是莫名其妙的愚蠢幼稚。

        我们五个人,真的是交朋友去了,光是高档礼品就带了满满两大箱。

        景泰蓝、茅台酒、苏州刺绣、黄杨木雕……现在,我们曾送过礼品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和我们还有交往,百分之百的是在糟蹋钱。有一次,在我们的再三邀请下,一个美国人喝了一杯茅台酒;事后,他对别人说“从来没喝过这么可怕的酒……”我相信他没有恶意,是习惯和文化差异造成的。

        可在当时,我们就是这样一厢情愿地在做事情,花了钱、送了礼,还被人家看成是活该倒霉,是莫名其妙的乡巴佬土老冒。你能怪人家吗?

        我们就像一个懵懵懂懂而又充满激情的傻丫头,一头扑进了成怀仁的怀里,把他当成了可以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哪里会想到,那是一个早就张好网、冷冷地等在那儿的采花贼呢?

        几句话谈下来,成怀仁心里有数了。

        第一,这五个人对美国的了解,差不多停留在大陆报刊宣传与世界知识手册介绍的水平上;第二,他们即便懂英语,也是中国式的哑巴英语:借助词典能读、能看,听不懂、说不出;第三,基本谈不上具有专业知识。原来以为那位总工程师懂专业,结果一问才知道,此公二十五年前毕业于天津轻工学院机械专业,此后在省计委项目处一口气搞了二十多年项目审计。这位总工基本是个外行了:对计算机程序控制的生产线所知有限,所提问题差不多全是六七十年代的机械常识,成怀仁都不好意思翻译给美国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推荐本书
男人的天方夜谭 第29章 (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