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道了。”
“好乖。”他摸摸她的耳垂,当作奖赏,“行了,干爹送你回去。老老实实的,明天去医院检查手臂。”
那一边,大个子陆满背着个小熊背包,跨越六百公里,终于回到安乐窝。一开门,又有新惊喜。
两百斤重的胖子陈窝在一只小圆凳上发花痴,沙发上的女人一抹红唇,娇艳动人。听见门响,才微微侧过脸,任西斜的日光落在妩媚的侧影上。
眼角一颗泪痣,盈盈,望向一身疲惫的陆满,“阿满,又到哪里鬼混,一连好几天都等不到你。”
陆满呆呆站在门口,等那女人踩着细长高跟鞋一步步走近。栗色长发,丝绸衬衫,衬红色窄裙,露出一段细长光洁的腿。成熟女人应有的风韵她一丝不落,举手投足,莫不挑动人心。
他挠挠头,下意识地把刚才傻兮兮背在胸前的小熊藏到身后,难得能礼貌地喊人一声,“殊曼姐。”
我是勤劳的分割线
谁让记忆蒙一层灰,是流连散尽,心自成伤的寂灭。
命中最后一席酒宴,也开始自斟自饮,怀念往事。
思来想去,竟都是恨,最后一丝温柔是女儿尚在身旁,肯悉心照料一位等待死亡的癌症患者。
她端一杯温水,暖她手心。
望见她神色舒缓,才缓缓开口讲话,那声音轻得像一首情歌的开场,只怕惊扰了母亲的一身罪孽,“您又任性了,怎么都不肯做手术,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的?乖乖听医生的话,吃好睡好,准备进手术室,等您康复,我们一起去旅行。到南美好不好?阳光沙滩,俊男遍地。”
余敏柔虚弱地笑一笑,并不动心,“我已经一把年纪,骨头都老了,哪里还走得动?只愿意好好在家里带着,连医院都不多住。”
宁微澜忍不住调侃,“要不要把城市台的男主持叫来聊天,既有型又有才,有他在医院,一定不无聊。”
“收声,淑女不许随便开玩笑。连妈妈都敢戏弄,是不是欺负我现在病中,没力气收拾你?”
“不敢不敢,您是亚洲第一女强人,谁敢跟您叫板?您要是再肯拼十年,搞不好世界首富都要换人。”
“你要小心了宁小姐,明天我叫律师来改遗嘱,全部捐给社会,一分钱都不留给你。”人病的久了,身上也仿佛挂着死亡的腐朽气息,闷闷沉沉像窗外阴雨天,灰蒙蒙一片没有尽头。等宁微澜来,说多两句话,她才有一丝丝生气,能够感慨,还好,还没有提前死去。
宁微澜笑笑,拿一只鲜亮可爱的苹果,低下头,慢慢削起来,动作生涩,却胜在认真,眉心微蹙,唇角紧抿,如同对待一件未完成画作,令余敏柔看了,忽而一阵心酸,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温暖的细枝末节,她似乎从未珍惜过,她所追寻的,永远是不可抵达的终点、不能得到的人、不可触摸的心。一个女人的有恃无恐,与从不满足,足够写一部爱恨纠葛。
一时间云消雨散,太阳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微光,穿过层层叠叠浓密枝叶,在她低垂的眉眼中细细晕开来,微澜,微澜,她的名字如此贴切,是一滴水落进平湖秋月的轻响,是涟漪徐徐散开的温柔,宁江心如果还活着,又要为他起名的哲学骄傲一番。
“阿宁,过去……以后妈妈不在,你也要过得好。余家的事情,永安的事情,你都不必插手,未来,你做一个好女人,好母亲,不要学妈妈,自私了一辈子。”
“怎么好好的,我才低头削个苹果,您就突然哭起来,真是……”又忙忙碌碌去找纸巾,定下心,花一下午口舌安慰这位五十岁,依然敏感脆弱的女人。
最终仍是忍不住,看着余敏柔哭成通红的眼睛,问:“您为什么不答应做手术呢?手术成功,您还可以看着我出嫁,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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