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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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安德烈·戴维斯是怎样认识的?〃

        〃在地铁站认识的。〃

        理查蓝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等待,等待我更正自己。我告诉他我当时在地铁站等一个朋友,安德烈也在等他的朋友。

        〃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那是第三次见面。

        理查在本子上〃刷刷刷〃地写着,要把我的不实之言落实下来。我得挺住,一口咬定的东西就接着咬,你又不缺这方面的见识。我六岁就见识过类似的局势,我那时多沉着。审讯者比这位态度坏多了,手里一根真正的军用皮带,铜带钩碰击出危险的金属声响。它每响一次,父亲和母亲就一块儿眨眼。铜头皮带一声〃丁零〃,父母就出来了谎言,再一〃丁零〃,立刻又是真话。我的谎言却贯穿一致,毫无矛盾,并圆润流畅。那句谎言是什么,已不必去记忆,只记得它给了我提前三十年的成熟。

        〃再好好想想,〃理查·福茨说,〃你能确定那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确定。〃

        我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眼睛。很早很早,我就学会,先去找对方的眼睛,深入无论怎样聪明、狡黠、阴险的眼睛,深入,深入,像猎物找死那样,紧紧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如果他认为我的话缺乏可信度,他不必客气,尽管推翻。

        〃你不愿再好好想想吗?〃理查问我,他的眼睛变窄了,如同画家虚起目光以便能更透视地去看眼前的画面。他等于告诉了我,他已掌握了更确切的情报。谁出卖了我?安德烈?还是阿书?或许他们在我今早出门后已经找了安德烈,套出了他的口供,而安德烈已经联络不上我,无法与我同谋。我心一横:不去管他,我抵抗我的。

        〃人的记忆花招很多。〃我对理查说。改口讲英文,讲这类似是而非的话拿别人的语言更少些品德上的负担。

        ※b。r※虹※桥书※吧※

        第5节:无出路咖啡馆(5)

        微笑完全没了,理查·福茨以微微光火的动作打开档案夹。他目光在一页上迅猛地划过几行字,抬起头看着我。

        他改用英文说:〃就是说,根据你的记忆,你和外交官安德烈·戴维斯的认识始于地铁站?〃

        你看,他在讲他自己的语言时多么锋利!理查·福茨的多礼、温和、单纯是别人的语言给他的风貌。回到他自己的语言,他是个才干卓著、体现美国式效率的优秀特务。我大致相信他下一秒钟会彻底拉下脸,对我说:〃你被指控为有中国军方间谍嫌疑,你现在的每句话,或实话或谎言,都将有后果。〃

        我在书店里手脚不干净,看来没有什么不良后果。不然因为那点渺小的贪图而受到b的处理是比较难为情的。

        我说是的,是在地铁站。在美国半年,我起码知道,杀人放火,只要拼死抵赖,出路总会有的。我说完局面就僵了。理查把纸页翻出烦躁的声响,我呢,我去看空白的四壁。昨天下午我在教室里看见理查·福茨的便条时,并没想到会有这间密不透风的审讯室。便条上写〃请务必在明天上午十点到杰克逊街号层来一趟。希望我们会有一次愉快的面谈。〃当时我的反应是:寄出的无数份求职信终于有了回复。理查·福茨是用中文写的便条,他向系里的值班秘书临时要了张打字白纸,就地写的。写完便交给了秘书。秘书是五十多岁的女人,是离罪恶最遥远的良民。她对我说她对不住我,因为她完全无意地瞄了便条一眼,〃杰克逊街号〃这几个英文字是它们自己进入了她的眼睛。她突然前后左右看看,问我是否知道杰克逊街号是什么地方。我说我怎么会知道。她坐在椅子上尽量靠近我的耳朵,声音很轻但每个音节都吐得很卖力。她说杰克逊街号可是个有名的地方,不信问问大马路上的人,他们都会知道杰克逊街号。

        〃假如今天我不来,你会怎样?〃我的语调不好,似乎有惹一惹理查的意思。

        〃你不来不要紧,〃他说,〃我们会持续邀请你。〃他现在仰靠着椅背,差不多是半躺。他的姿态是海滩上,日光浴里的。他用这个姿态告诉我,他如此舒服,可以把任何事情持续很久。

        〃要是我持续不接受你的邀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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