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是突然想起来,似乎是顺口,又问了一句,“袁教授呢?”
施展微微一笑,颇是有些得意的说道:“在家里睡觉。”
九所建在环岛西路,十分幽静,建筑呈半月型环靠大海,也是本市的一大旅游景点。从海军医院去九所,要经过一座建造在海上的白鲸渔腹桥,这桥建得很低,紧贴着海面,缓缓地延伸,一层一层波浪似地起伏,远远看去,很像展翅飞翔鱼鹰的腹部;稍稍移近去,又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大白鲸了,因此而闻名。
这桥也是本市的一大景观,施展的越野车就在这里出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她从海军医院出来,直奔九所,车子拐上白鲸渔腹桥的分流道,日光之下,车道如白练一般,她戴上墨镜,控着车,行的很快,但是很稳,仪表盘上各项指针都很正常,怎么看都不可能会出问题的。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前一刻她尚在分车道上飞驰,后一刻车子已经突然不听使唤,撞开了大桥的护栏,直直冲上蓝天!而车子遇险自动弹出的安全气囊原本应当护住她的心肺,却直击她头颈,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想要去推车门,手堪堪才握住车把,人已经昏了过去。
阳光之下,长空如洗,碧海无波,那辆坚固耐用的越野车以决绝之姿,义无反顾的冲破防护栏,高高跃起,在极限处,落入海洋。
车体激起千层浪,海平面迅速分开,又在瞬息之间合上,大海以她一贯包容的胸怀,容纳了坚硬的车体,和同样坚硬的美洲狮。
海水从闭合的车门缝隙中钻进车内,施展昏迷着,厚重的车身带着她快速的下沉,阳光越来越遥远,海底的世界静悄悄的,车子经过几处礁石的碰撞,来回颠簸,车身的颤动让她惊醒,她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挡风玻璃外碧蓝的海水,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过的话,年华中所谓瞬间的邂逅是真实的,有些是冥冥中的注定,有些是不经意的回首,爱情中那些铭心刻骨的微笑是真实的,有些是偶然的意外和惊喜,有些是预见的欢喜和伤悲。
她浑身冰凉,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伤。
动如脱兔(二)
已灭绝——剑齿虎、巨型短面熊、惧狼、似剑齿虎、史前美洲狮。虽然那时美洲狮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快速猎杀,然而一万两千年前它更容易被其它更大的动物猎杀。为了生存,它调适出一套谜一样的手段,它们像今天的亚洲豹一样,生活在阴暗处,悄无声息却又机警敏锐,它们不会沿道路或河床行走,避免被大型食肉动物发现,也不会出现在旷野之中,成为恐龙的猎物,通过这种方式,它们迅速而有效地繁衍起来,最终它成为史前时期最后一种大型食肉动物,在这浩瀚的星球生生不息,直至今日。
史前的技能深深地烙在美洲狮的基因中,直到现在,美洲狮仍然保持着它在笨重迟缓的食肉动物世界所形成的隐蔽,这最强大、最凶猛的动物,同时也是最安静、最难以见到的动物。她们从不暴露自己的弱点,除非在最亲近的人面前。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施展怕水,虽然她会游泳,也擅长潜泳,但那是因为她不服输的天性,永远想要并且喜欢面对来自本能的恐惧,在接近灭顶的惊恐中体会那种征服自我的快感。
空气越来越稀薄,冰冷而混浊的海水已经淹到她的颈项,光线越来越暗,她的肺叶已经传来近乎窒息的疼痛,可是她脑中清明澄澈,她知道生路在哪里,她犹豫的是,我要不要开启?
人活着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欲望和痛苦,但人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么?
她不知道,她闭上双眼,伸出手,摸到越野车的主机板,找到一个圆形的凸起,轻轻一按。
隐藏车底的机关打开,一只蓝色的气囊弹出来,从仪表板往下延伸出的气管迅速将储存的压缩空气迅速注入气囊,不断膨胀的气囊和海水产生的浮力叠加,稳稳托住吉普车身,从海底缓缓浮起。
海水已经灌满了整个车厢,施展屏住呼吸,大睁着双眼,她的肺活量很好,至少还可以坚持三分钟。
在她前方的海水深处,隐约可见有黑影在晃动,似乎是想要靠近她,又似乎只是在观察。
她看见了,她想要冲他招手,可是又不敢。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恐水,有深海恐惧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想她死又想她生。
是你么?是不是你?
车体不断靠近海平面,阳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缺氧的大脑开始无法像平时那样做出准确的判断,几乎要爆炸开的肺叶也在提醒她,如果还不能浮出水面呼吸,她势必会因为窒息而死。
靠近临界点的时候,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
当她终于忍到极处,吐出了一直憋在肺叶中的气流,吉普车的车蓬终于浮出水面,越升越高,最后整个车身都浮了起来。
她看着那黑影游开,从视线中消失,突然伤心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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