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实着自己。在号子里的身价和地位也越来越高,和号头崔老大的关系也处得融洽起来。
二
崔老大姓崔名建国,三十来岁,膀大腰圆地,家住农村,犯的也是伤害罪。事由很简单也很常见:他出外打工,俊俏的媳妇在家被村支书欺负了。他回来听过媳妇的哭诉什么也没说,晚上整了一桌子菜,又让媳妇将那个鸟支书请来,几巡酒过后,崔建国到外面取回根麻绳,结结实实地将支书给绑了,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脱去支书的裤子,伴随着支书的鬼哭狼嚎,只一刀就将他给阉了。判刑七年,法不容情啊!
有一段时间,已经和崔老大关系很不错了的秦可东发现他的牢头情绪很不好,整天两恨发直,哀声叹气个没完,就问他怎么回事。崔老大说前几天媳妇来探监时说他们三岁的儿子快不行了。崔的媳妇可东见过,一脸的风霜,看上去足有四十岁的模样,可想她生活的艰辛。孩子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越早手术越好。但上哪去找钱呢,打官司时家里已倾家荡产,东挪西借的手术费还有六千元的缺口,这让当爹的崔老大能不急吗。可东就问崔老大想怎么办。闷了半天,崔老大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逃。吓了可东一跳。后来可东又问,逃了又能怎样?崔老大两眼看着地面,整钱,治病。可东当然知道这整钱二字意味着什么,不禁又一心惊。转念一想又问道,可你怎么出去呀。见四下无人,崔老大从裤兜里掏出攥紧的手摊开来给可东看,两眼坚定地望着可东。只见他的手心里有一颗生了锈的二寸多长的铁钉。见可东满脸的疑惑,崔老大说,帮我把它吞下去,然后我自有办法。可东又吓了一跳,同时心里一紧,也马上明白了崔老大的用意,疾手夺过那颗铁钉,使劲扔出去很远。崔老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才还充满请求的双目中,逐渐弥漫上一层泪光。可东说,就算你吞了它又能怎样,住进医院又能怎样,跑出去又能怎样,整到钱后又能怎样,你才三十来岁呀,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做。隔了一会儿可东又说,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做!崔老大依旧是不动不吭,接下来是两个人的沉默,沉默后各自散去。晚上临熄灯前,可东来到崔老大身边坐下来,递给他一张纸一支笔,说将你家的地址写下来吧。见崔老大不解地望着他,可东说,这么看着我干嘛,让你写你就写吧。还有就是你要记住,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请你相信我,以后千万别再胡思乱想。说这些时可东很平静。接过崔老大写过地址的纸片后,可东微微一笑,重重地拍了一下崔老大的肩膀,说请你相信我,别干傻事。
接下来的日子对崔老大来说是很难熬的。可东整天围在他身边转,逗他开心,防着他干傻事,却绝口不提他孩子的病。有时他试探着向可东提起这事,也被他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头叉开。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逼着可东问究竟。可东只是微微一笑,说快了。问快什么呀?他还是笑,然后走开。二十多天后,又一个探视日到了。崔老大眼睁睁地看着同号的人被一个个叫出去,他的媳妇却没有来。把崔老大急得跟什么似的。坐着、站着,怎么都不舒服。一小时过去了,二小时过去了,有些被探视的狱友陆续地都回来了,却还没有叫崔老大的动静。完了,这下完了,崔老大心里不住哀叹着,汗都下来了,孩子这回真的没救了。最可气的是秦可东回来后竟是满脸的独自喜悦,看都不看他一眼,好像他根本没有承诺过什么似的。正当他气愤间,号子外响起了看守的声音。没错,是叫他,当然是叫囚号而不是姓名。他激动万分。他紧张万分。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低着头跟在管教的后面机械地迈着步子,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
半个小时过后,其实探视时间也就只剩这半个小时,崔老大回到号子里。他神色木然,两眼直直的,眼泡红红的显是哭过。他径直走到自己的铺前,坐下,双手蒙面,哭了起来。刚才号子里还有的些许喜悦气氛一下子没了,鸦雀无声。秦可东此时也很紧张。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孩子没救好?他心里也犯着嘀咕。他缓缓走到崔老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崔老大拿开手,仰起他那满是泪痕的脸,怔怔地望着可东。猛地,崔老大一下子从铺上跳了起来,向可东跪了下去,双手抱着可东的大腿,嚎啕大哭。大哥,秦大哥,孩子……我的孩子,崔老大说,是你救了孩子……救了孩子,救了我们全家……
往下我也不想多啰嗦,在后面的故事里还会陆续有所交待,这里只简单的说两句。可东给市的某某打了电话,某某就带足了钱到五十公里外的崔家接那母子俩去了省城医院做心脏矫正手术。某某还在住院其间一直陪伴着崔家母子,承担着所有的费用。
崔老大自然是感激涕零。自此对可东大哥长大哥短地叫着,同号的人也跟着这么称呼。这样一来在称谓上就出现了两个大哥,重复了。崔老大就找可东商量,说干脆我这个号头让给大哥你得了。可东说那怎么行呢那怎么行呢,我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就出去了,你的时间还长,这个位置还是留给你吧。坚持不受。崔老大没办法,就说要不你当老二吧。话一出口他又马上反悔了,大哥怎么能当老二呢,大哥应该比老大还大。说到这他一拍脑门,想出了个主意,说实在不行就叫你二爷得了,即响亮又气派。崔老大被自己的主意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二爷。也不顾可东的强烈反对,他先叫起来。并万分严肃地在号子里下达了指示。他这一叫,号子里的人哪个敢不这么称呼。再说可东那时在大家伙心目中的威望一点也不比崔老大低,除了讲故事受大家看重外,得到他恩惠的人也绝不止崔老大一个人,所以大家也愿意这么叫。开始管教和看守还制止甚至镇压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可东同号的人这么称呼,就连管教和看守的嘴里有时也会不小心冒出秦二爷这三个字。
秦可东的多才多艺在监狱里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会弹钢琴玩吉他,在省里各劳改队文艺汇演中,他自编自弹自唱的一曲《找回我心》引起轰动,为二支队捧回个特等奖;他会美术懂书法,将二支队板报标语什么的宣传得生龙活虎;他在高中就有文章在省级刊物上发表,所以凭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将劳改二支队吹捧成省级先进就不足以为怪了。如此这般作为,这位“秦二爷”也受到了支队“政府”们的格外重视,委以重任,下厨做饭。可别小瞧了这个不起眼的差事。在外头火头军算不得什么,在里头被专政的对象当中可是个绝好的活计。不用每天外出劳动改造出大力不说,还可以借机滋养身体。可东在厨房干得可是不错,对每个人都一碗水端平,不克扣不刁难,还经常性地拿钱交给负责采买的“政府”改善犯人的伙食,将饭菜搞得香味俱全。可东的朋友多,有钱的朋友也不少。逢节时,倒水果的朋友会送来几十箱的苹果桔子什么的,管教们每人一箱,犯人们一人几个;过年时会有朋友拉来几头羊几头猪,美其名曰警民共建,杀完后管教们每人分两大兜,犯人们喝羊杂汤,吃大碗肉,皆大欢喜。等等诸如此类吧,可东的名声怎么会不火呢,谁叫着秦二爷心里都会觉得不屈,怪舒坦的。
秦可东在外面的社会交往也很广,办事能力强。故事前面说到的放跑可东的宋教导员和马看守就都有求过秦可东,为他们办成了大事。马看守专门负责可东他们这个号子。他现在拿的手机就是可东的朋友送的。说是送给他,其实也就是和送给可东一样。犯人不许带手机,所以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由马看守转达,手机话费当然不用他交了。半年前他的爱人得了一种怪病,去了很多医院没得结果,求大仙拜神医也不见效。可东托了个朋友,朋友又托了朋友,用车接到省城中医学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教授家里,两付药汤子下去,好人似的,没事了。直接管着秦可东的马看守自然是对可东关怀有加,感激在心。宋教导是二支队除了监狱长外的第二把手。他有个不太怎么争气的儿子,小小年纪除了谈恋爱的经验惊人外再无其它可取之处,考大学时自然是一塌糊涂。父母都是望子成龙,就是不成龙也拚命地往龙样抻。好在现如今只要舍得花钱上大学就不是什么不可及的事情。秦可东在大学就读时就和系主任郭老师关系很好,毕业后两人也没断了往来。现如今郭老师已升任校办主任,办个新生入学的事不是太难。当然凭宋教儿子那点烂分按自然录取是不可能,只能招在现如今花样繁多的名目下,收费就是。这收费就有水分了,收多少是办事人的能力问题。可东用马看守的手机和郭老师联系了几次,宋教导又去了一趟学校,事情就成了。宋教导在儿子接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一核计,少花了三万元,足足三万元哪!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了秦可东为宋教导和马看守办成这两件大事的人情,也就为他后来的越狱逃脱埋下了伏笔。
其实这事在头天夜里可东和崔老大已经商量妥了,在推翻几种方案后选了这种方式。
是这样的。出完操吃过早饭后崔老大找负责他们号子的马看守说报告政府,马看守问过什么事后他又说秦二爷对不起我说错了是秦可东马上要出去了,号子里的一帮人非常感念他这一年多的好处凑了一个份子有五百多块呢,只讲究个知恩图报想送送他可又不知怎样做才好。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对马看守来说有些震动,但这是监狱不是别的地方所以他立即说你们想怎样就怎样那还了得,这是监狱又不是你家。想了想他又说,不过送送他也是应该。然后走开,然后他心里也在想,这秦二爷一年多来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号子里不用怎么操心不说,媳妇的病也是他帮忙治好的。这以前他也曾和可东一起到狱外的饭馆喝过酒。说到这你也许感到奇怪,犯人会和看守一起出去吃饭?其实这没什么,罪轻刑短为人讲究些的犯人你就是让他跑他也不会跑,更况可东是厨子,有时也会偶尔和负责采买的狱警到外面转转,出出进进对把门的狱警来说也有些惯了。再者说秦可东只剩下三天时间就刑满释放了。这们想着,马看守来找宋教导员,和他说了想在可东出狱前请他出去吃顿饭的意思。宋教导必竟是领导,想得周到些。这事行是行,只是别太声张,就咱们仨人就行了。另外带可东出去时最好将他那套囚服换了,免得影响不好。他这样说。其实宋教导对秦可东心里也是存有很大的感激之情。本来他想等可东出狱后再有所表示,听马看守一说,又觉得还是这样实在,一个监狱的二把手请一个尚在服刑的犯人吃饭,那是何等面子啊。可东的为人和他那些朋友也实在令他佩服,对于他这样一个行将退休的老警察今后有求于可东的事还会很多呢。他这样想着。马看守得令后心情很好,到食堂让可东将中午食堂的工作安排一下,又到自己办公室里找出一套自己穿的衬衣外裤给可东预备好,就只等着太阳往正头顶升了。
吃饭的地点选在狱外不远处的一家狗肉馆,吃的是狗肉火锅。空气很热气氛也很热。宋教导和马看守酒量都很一般,比不得可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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