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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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宋老板打工,我并不知道他干的是违法的事。他住在省府招待所,《中华影像》杂志陵州办事处的金牌子亮得晃眼。气派的大班桌上放着党旗、国旗,玻璃台板下压着中国新闻社各部门电话号码。墙上挂着和省长、省委书记合影的照片。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像是个骗子呀,都像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干部。除了他的好色像个流氓外,其他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现在又有几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好色的?报上登的那个胡副省长,成副委员长都养着情人呢?我以为像宋老板这样年轻的大干部玩个把女人是很正常的呢。况且他那么有魅力,那么精力充沛。我觉得宋老板为人仗义,知识丰富,头脑灵活,我觉得他是一个聪明能干、有魅力的男人。他编了不少书,除《中华人物大典》外,还有《走向21世纪的省建筑业》。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办事处突然被封了门,宋老板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很长时间没和我联系。过了两个月后,他给我打电话,他告诉我,他的总部已搬到北京郊区去了,要我把打好的稿子带给他,他把欠我们的工钱给我。他约我去了一趟北京。我是第一次去北京,他开车带我去了故宫、颐和园、长城,我还在天安门广场照了相。他聘我当他的《中华人物大典》发行部的发行员。不知什么原因,他给了我一沓人物传记部的牛皮信封,信封上的地址竟是我们家在陵州海珠路的地址,他嘱我将约稿信放进一个一个大信封。信封上的取件人的地址都是他通过关系从邮局弄来的。有的是从电话号码本上抄来的,有的是通过114查询台查来的。又想办法通过名人或者他们的家属打听地址,嘱我从陵州发往全国各地。他给我每月800元的工资。另外凡有人寄来稿件就原封不动地由王成新输入电脑,我们再将稿子用电脑发到北京,由他印成书。当然成新输入的稿件是按每万字20元计酬。这样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一封一封的征订单就由我以‘晶晶书店’的名义寄出。收到书款除提取10%作为工作经费外,其余都汇到了宋老板在北京的长城卡上。在陵州我负责为宋哥开信封并以‘晶晶书店’的名义收款。我在刻字摊刻制了‘陵州市晶晶书店财务专用章’,将印模寄往北京的宋老板处,宋老板制成锌版将印模印在《中华人物大典》(第一集)征订单上,作为订购者的报销凭证。宋仁善还在北京为我印了标明地址的‘中国省陵州市海珠路大纱帽巷晶晶书店名人传记部’专用信封,并用这种信封在北京各地发出征订通知,同时寄出《中华人物大典》第一集(第一卷),造成宋仁善及《中华人物大典》编辑、发行均在我省陵州市的假象。”

  “你瞧,你瞧,你这个呆子,这还不构成诈骗呀,宋仁善在北京的详细地址、这些交易你们赚了多少钱?你给我详详细细交待清楚,知道吗?”

  “知道,宋老板在北京的地址我确实不知道,我去北京那次是住在一个小招待所,都是他车来车去地接送,就是干那事也是在招待所的客房中。半年来的账目清清楚楚,你们查到多少算多少,我印象中好像是收到的书款20万不到,现在还有两万元未寄出,在我的包里,本来想今天去寄的,你们来了,我就全交给你们了。”

  龚红旗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从口袋中掏了一包烟,散给周围做记录、旁听的稽查队员和警察。他随手甩给了方晶一支。方晶娴熟地把烟叼在嘴唇上,那模样像是一个娼妇。她从小坤包中摸出了一个镀金打火机,仿佛很懂规矩似的站起来想为龚红旗点烟。龚红旗大吼一声,你给我坐好了。随即自己用办公桌上的火柴为自己点上了烟,熄灭的火柴棒冒着一缕青烟,在半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被甩进了烟灰缸中。他宣布,大家休息一会儿,吸口烟,继续听这娘们儿交待,自己率先走出办公室去了一趟洗手间。

  在走廊抽烟的当口,康健向他汇报了在方晶和王成新住处检查的情况。那小破屋虽然简陋,但是由于方晶的仔细,他们还是查到了全部的往来账目。那账目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王成新电脑中显示第一卷入典者一千余人,据此推算第一、二、三集总定价800元,入典者优惠600元,邮挂费90元,仅第一集第一卷实际经营额就将近70万元。我们请印刷处核算了每本书的成本不足50元,净赚65万元,扣除方晶、王成新的打字,发行费用,这一笔狗日的宋仁善就可净赚50余万元。狗日的心够黑,我们应该通过公安把宋仁善这家伙抓起来。康健扳着手指算了这一笔账后咬牙切齿地说。

  龚红旗告诉康健:“据方晶交待,宋仁善这家伙确是狡猾的,与方晶等人的联系从来都是不留痕迹的。方晶去北京住的是小招待所。联系全是网上进行,汇钱都是打入私人的长城卡,简直他妈的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我们好像是跟一个影子在打交道,这捕风捉影的事,公安能介入?我们和宋仁善、方晶是在黑夜里演着‘三岔口’呢。不过,方晶和王成新做事非常仔细,所有账目都很清楚,今年1至4月份方晶共收到全国各地的购书款18万余元,汇到宋仁善处14万余元,本人获取不到两万元,目前陆续寄来的款项还有不到两万元未寄出。方晶的交待与检查组对账目的审查和邮局的汇款情况是吻合的。算了!此案办到这里已是很漂亮了,我们可以请媒体炒作一下,把那个子虚乌有的名人传记部和晶晶书店给公开取缔了。把方晶的非法所得没收了,写一长篇通讯,拍一专题片,名字就叫《警惕出版诈骗》。”

  “那方晶这狐狸精和王成新呢?”

  “教育教育放了。”龚红旗果断地挥了挥手。

  三天后,省台《焦点写真》栏目记者南帆女士应龚红旗之邀,前来制作专题片。专程采访了新四军老战士李霄将军。李霄在干休所热情地接待了摄制组和龚红旗一行。李将军特地穿上了平时很少穿的将校呢制服,将浑身收拾得干干净净,早就请老伴和李炜光将他搀下床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还像当年准备给战士作政治报告那样,心中一遍一遍地默默背诵着他想要叙述的一切,他有着某种倾吐和表现的欲望。很久没有面对镜头了,他想使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得年轻一些,敏捷一些。南帆告诉他只需录制十分钟的节目,他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从左联时期和鲁迅先生的关系到新四军组建五莲山抗日僧侣大队到保护金莲寺典籍,讲到“文化大革命”上书中央揭露林彪篡党夺权的阴谋。讲到自己的小女儿李炜彩在自卫反击战壮烈牺牲时,甚至还落了泪。李炜光几次提醒他注意时间,他充耳不闻,其实他压根儿就听不见,他耳朵背得厉害,可是炜光就不断地看表指着表示意时间已到,他视而不见,只是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很不屑。最后才接触到《中华人物大典》中发现的问题。接着,摄制组移师到了海珠路的大纱帽巷王成新的屋内,实地拍摄了子虚乌有的所谓“晶晶书屋”和“名人传记部”,也只不过是一些专用信封、私制的印章和一些读者退还的书稿。奇怪的是拍摄那天想找到方晶本人。方晶却在一天之前,带着不到两岁的儿子离开了陵州。据王成新讲方晶是不辞而别的。只有哭丧着脸的王成新,这参与非法出版的角色只好由王成新来客串了。最后,摄制组移师龚红旗的办公室,龚红旗对全案进行了总结性发言。他的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将这部专题片推向了高潮。一周后,《警惕出版诈骗》的专题片和南帆署名的大特写,在电视台和省、陵州市的主要报纸同时刊出。不过镜头中李霄将军一个小时的发言只剩下不到一分钟,而且讲得结结巴巴,浓重的湖南口音,只有打上字幕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给人感觉他完全是个急于出名而上当受骗的可怜老人,而且是一个背了气的老革命。这使看了专题片的李老很不高兴,认为是歪曲了他这位革命老人的形象,几次写信给凌志雄台长,发泄不满。凌志雄台长也只是笑笑把他的信扔进了字纸篓。电视台的镜头给王成新留下了足够的情面,不仅脸部打上了马赛克,而且名字也含糊成了王某某。客观地介绍了他的情况,反而引得社会广泛的同情,使他的打印社业务量猛增。专题片最出彩的当然是龚红旗。三十分钟的专题他一人讲了十分钟。他那精彩的演说使陵州人民一直记忆犹新,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毛泽东式的大背头侃侃而谈:通过对当事人的调查及从查获的大量书证、物证,尤其是缴获的图书和订单,编委诚聘函、账册、汇票等函件分析,可以说这是一起精心策划,设置周密,涉及面广,手段狡诈,影响恶劣的利用非法出版活动形式进行诈骗活动的犯罪案件。其主要手段如下:手段之一,成立编委会,拉大旗作虎皮。根据对《大典》第一集第一卷编委会、顾问委员会名单分析,涉及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就有二百多位。向有关省领导、专家、学者、知名人士、国际友人等发出《诚聘专函》邀其担任顾问与编委,索要题词、照片、书画作品。并在第一集中印出所谓顾问、编委的名单原任职务以装点门面,提高身价,增加权威,达到欺世盗名的目的。还请顾问、编委推荐入典名单,以至上当受骗者滚雪球样地增加,甚至还收录了不少外籍人士用英文写的所谓生平事迹。

  手段之二,以免费刊登事迹为诱饵,设置圈套,广发征集函件,诱君入瓮。从调查组查到的301封信件来分析,该案件涉及到离退休老干部和各行各业各部门专家、学者、知识分子、文化艺术界专业人士一万多人。宋仁善以《大典》主编名义发函邀请各界人士入典,并称免费刊登照片,所有简历、照片输入电脑,以电脑打印稿,喷墨彩印照片为书稿清样,谎称已入选第一集第一卷;要求入典者校对后寄回,并同时寄发图书征订单,要求汇寄款项订购《大典》一套。如入典者回函不拟订购,则胡吹将来稿编在第二卷上。而汇寄全套书款的人士收到的仅仅是《大典》中的第一集第一卷,二、三卷则根本不可能出版。

  手段之三,编印、发行、汇款分离,编造假象以图金蝉脱壳。宋仁善的编辑部设在某政府招待所,被举报后立即潜逃至北京,藏身京郊租用邮政信箱,利用网络传递稿件,采用长城卡收取款项。其本人却隐身暗处遥控指挥。造成编辑部设在陵州的假象,声东击西,移花接木,雇用涉世不深之女子为其打理,转移目标,一旦东窗事发,便于逃窜,躲避罪责。

  手段之四,《大典》编辑粗制滥造,错漏百出。经调查组对大典初步审读及对入典人士来信审阅,发现除编辑体例混乱入典者名不副实之外,编辑错误甚多。大典编者仅仅是将来稿刊登并不作文字修饰,而名字印错,甚至将作者性别弄错的比比皆是。由此可见,主编目的不在修典,而在于利用世人的成名心理图钱。由于涉及许多离退休老同志、知名专家、学者,其影响恶劣,不言而喻。

  …………

  龚红旗慷慨陈词,言之凿凿,振聋发聩,言犹在耳,然而本案的导演者始终未能在媒体现形,当然宋仁善仍然逍遥法外,他改名东方道宽,依然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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