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一次的想过:放过她吧,他们两人纠缠了一辈子,也该就此结束了,她都死了,还有什麽不能放下的呢?
可就是不能放下,总是欺骗自己,放下的话女友和父母都不会原谅,他们会带著流血的眼睛指责和控诉他,他就是用这样的信念坚持下去这可笑的复仇。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子吗?真的只是为了逝去的爱人和亲人吗?
还是说,害怕自己会爱上她,所以用这种可笑的理由阻止自己向前的脚步呢?不能爱她,却又不舍得放开她,於是把自己假装的好像真的不在乎一样,把她往死里折磨蹂躏,後来时间久了,心被层层坚冰包裹住,就更加相信是真的恨她了。
可她又回来了,用一具新的身体,一张新的面孔。从见到她的第一眼顾宁川就觉得似曾相识,这种神奇的第六感让他找到了答案,她真的就是她,只是不知道上天安排了这一幕到底是为什麽,是要他认清楚自己的错误,还是要他继续自己的复仇?
这一次,顾宁川迷惘了。他不知道是要选择二者中的哪一个,因为无论哪一个他都觉得有背叛的存在。前者背叛自己的信仰,後者背叛死去的亲人。
再给他一点时间啊!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想想清楚到底是为什麽,到底自己的心在想什麽,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可是为什麽不给?她为什麽如此决绝?他刚把她找回来,便有另外两个优秀不下於自己的男人为了她神魂颠倒,他们把她从他身边带走,她过得那麽快乐,每天脸上都有笑容──她甚至为那两个奸夫怀上了孩子!这让他怎麽容忍?!
顾宁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被背叛的愤怒,不管是琴伤还是樊心爱,她们都是他的,谁都没有资格得到她们的爱,只有他!
终於,他重新把她抢了回来,可这个女人,这个曾经被折磨的死过一次的女人,这个从来都不曾对他下跪哀求的女人,居然为了一个还没有成型的胚胎跪下来磕头乞求。
那个时候的她是那麽卑微和可怜,她说她什麽都没有了,这是她唯一的血肉和亲人。
可顾宁川只从她的肚子里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得意,他怎麽能容许自己要的女人怀别的男人的孩子?!他要把她清理干净,然後她就再也不欠他的了,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就跟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刚见面的时候那样,她可以穿白裙子,在阳光下对他害羞的笑,他也可以从喷泉边站起来,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原来自己记得那麽清楚呵!顾宁川傻笑,手边的香烟已经烧到了头。他居然记得那麽清楚……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居然都记得。
那麽高的楼,她站在上面都不害怕。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对他笑了?嘲讽的,解脱的,释然的。她让他失去所有亲人,他也让她失去,他们终於两不相欠了。
琴伤抓著顾奇,从顶楼快速地坠落。顾宁川记得自己当时身体都僵硬了──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目睹她的死亡,可即使是坠落她也依然那麽美丽,乌黑的长发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紧紧地抓著顾奇,嘴巴里在说著什麽。顾宁川看得很清楚,她说: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恍惚中,他就再也想不起来为什麽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为什麽会这样子?
为什麽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为什麽一切美好都消散如云烟?这麽多年了,这麽多年了啊,他都做了些什麽?他让自己生无可恋,死无可依,他把一切美好都摧毁,他不是这样子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可不是这样的人又是怎样的呢?如果不像祖父那样冷酷无情,又哪里来今日的顾宁川?他到底是什麽样的人?是年少时的温文儒雅,还是成年後的残忍绝情?
真正的顾宁川到底去了哪里?
他真的把自己迷失了。
有那麽一瞬间,顾宁川无比希望琴伤紧紧抓住的人是自己,如果能和她死在一起也不错,可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再也不再驻足。
顾宁川伸出僵硬的双手,哪怕知道根本接不住她。
一起死吧,一起死吧,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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