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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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子岳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仍然是那副温柔微笑的语调:“好孩子,别说这些傻话了,快答应我,不然我没法放心。”

        薛聆诺也仍然是那副轻轻的却坚决的语气:“就不让你放心!你是我老公,咱们的家就在这儿,你能走到哪里去,又要我走到哪里去?”

        凌子岳叹了口气。他知道她一定哭了,故而没有勉强她把脸抬起来看着自己。

        良久,薛聆诺才听见他又说了一句话:“小聆,b城也有咱们的家呀。”

        薛聆诺抬起头来,脸上干干净净清爽透亮。她笑着点头:“好吧,既然是你要我去,那将来你如果真的不要我了,我就去考b城师大的研,好吧?你不就觉得b城是大城市么?城也是大城市啊,我毕业以后可以去应聘逸仙中学的语文老师,我觉得他们应该会要我的吧,如果实在不行……”

        “小聆!”凌子岳打断了她,这一回语气比方才不容置疑了许多,“小聆,我早就说过了,不许再说我不要你这种话,你知道你这么说我有多难受么?可我总是要走的,也许……小聆,我走了之后,你要忘了我,不要再去跟我有关的地方,除了b城,可是不要去b城师大,你要想上研究生,就重新去考你们大。小聆,回b城去,不仅仅因为那是大城市,它和城不一样,那里有一个人,他是真的爱你,只有把你交给他,我才放心……”

        凌子岳才说到那个迟疑的“也许”,薛聆诺就重新把头伏在了他的腿上。这一回她只能忍住声音,却无法控制肩膀的抽动,她心里又气又急又悲伤,她讨厌凌子岳说这种话,要把她交给别人这种话。

        但她又没有办法反驳他,因为谈话进行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这场不了了之的谈话之后的第二天,凌子岳就陷入了弥留。他在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痛苦中整整撑了一个星期,主治医生婉转地向家属说明一切抢救手段已经无能为力,不如放弃吧,至少能免去病人许多不必要的折磨。

        凌子岳的父亲在辗转一夜之后,终于对薛聆诺说:“孩子,咱们放手,让他走吧。”

        当时的薛聆诺已经哭不出来,连嗓子也完全哑了。她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偶人,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坐在凌子岳床前,握着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定定地听着他床头的仪器不断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那记录着他最后这段游丝般生命的冰冷的声音。

        那是他弥留的第五天,到了晚上,薛聆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一丝声音,涩哑地开口说道:“子岳,我会好好的,爸爸也会好好的。以后我就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我会一直照顾他,让他老人家快快乐乐地长命百岁。爸爸也会很疼爱我的,不会让我受一丝委屈,不会让我有一点点不该有的难过。子岳,你放心去吧。”

        仪器里,凌子岳那条细弱的生命线还在固执而艰难地扭动着。

        薛聆诺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涌出来,沉甸甸地砸在凌子岳的被子上。她颤抖着声音,又说:“子岳,我答应你,我会去b城,我不会去b城师大,我会忘了你。我答应你会回去找尹啸卿,如果他还要我,我会嫁给他,我会让自己很幸福很幸福,比跟你在一起还要幸福……子岳,你放心去吧。”

        凌子岳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薛聆诺攥紧他:子岳,你哪里痛?你到底哪里痛?有多痛?我这样捏你的手你还有感觉吗?让你手指也痛一点,会不会比较能帮你转移?

        她索性把他的手指放进嘴里,试图咬他,却只能将它们卡在齿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是让她的声音更加含混不清:“子岳,求求你,你走吧,你走吧……”

        她守在他床前絮絮地说了一夜,又说了一天,直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伏在他肘边沉沉睡去。

        凌子岳是在她的睡梦中去的,就像是和她一起睡着一样。其时已是他弥留后第七天的凌晨,那刚刚过去的一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只有上天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方能支撑住自己直到陪着心爱的妻子过完这特殊的一天,才肯撒手。

        墓地是早就买好的那一块。曾经的那一年,凌子岳通过大的bb知道了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男生那么喜欢薛聆诺之后,偷偷地去跟踪过他们无数次、确定了他是真的很爱薛聆诺、也有能力给她真正的幸福。为了成全他们,为了让薛聆诺相信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他寄出了那封信,然后回到家乡,买下这块墓地,做成真的样子。

        墓碑上的照片仍旧是原来那张,只是铭文重新刻过了,在立碑人的名字里加上了一个:

        爱妻薛聆诺

        入殓之后,薛聆诺在墓前静静地陪了凌子岳整整七天。据说人的灵魂要到头七以后才能真正意识到并且相信了自己的死亡,才肯下赴冥府,去往来世。薛聆诺舍不得他在茫然中孤单无措,就在这里相依相伴,拼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对他做到最后一份不离不弃。

        只是已经没有照片可烧了。那个冬天她在这里烧掉的那叠照片,早就已经守候在彼岸,他这一去,迎向的亦是他们俩的回忆,终究还是一段温馨旅途吧?

        七天之后,薛聆诺回到报社销了假,照常上下班,绝口不提去b城的事。她才只有二十五岁,眼前的人生漫长到令人窒息、让人绝望,她不急于一时,料想凌子岳的在天之灵也不致怪她不守诺言。

        不久之后,《南域新报》就开始热烈筹划进入b城。作为垄断南方的报业集团,他们显然有一份走向全国的雄心,不说别的,光是b城有那么多籍贯为南方的外来人口,就使他们不必发愁打不开市场。

        于是到了今年年初,b城分社建起,薛聆诺就被抽调过来了。她心里明白,这是凌子岳交待过他那位老同学作出的关照。他多么了解她,她口头上虽然答应,却未必会付诸实践,于是他亲自把她送回b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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