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穆遥去看,他刚从防疫站打完狂犬疫苗进门,见是司机送他,随口问道:“陆森没陪你去?”
“去了,他半路下车回公司,”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端起自己的腿,不厌其烦地观察那两个黑洞:“他最近在忙下湾区拆迁,听说那片地是简明公司的?”
“嗯,是啊,真巧。”穆遥凑过去看:“现在不怎么疼了吧?”
遥遥头:“小遥,你还记得林哥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穆遥抬头看他。
按着伤口周围发紧的皮肤,慢声说:“林哥的父亲是森哥的岳父,据说陆森起家的时候,出人出力帮过不少忙。”
“……那也真够六亲不认的,”穆遥不知道该说什么,久负大恩必成仇,正常现象:“不过他现在对你还挺不错吧?”
“嗯……现在。”放下腿,端起几子上的咖啡呷了一口。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说浅了,不如不说,说深了,徒增心事。
“走,上楼看看我的杰作。”半晌之后,突然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咚”一下顿下杯子,扯着穆遥就往楼上拉。
“杰作?”穆遥好奇道,不知道又生出什么奇思妙想,跟着他绕了几重楼梯,来到顶楼天台上:“……就这?”穆遥皮笑肉不笑,原本环绕栏杆内侧的盆栽花草,全被连根拔起,裸着根部呼吸刺眼阳光,敞开的鸟笼,空置的鱼池,满地散落的黄土坷垃……整个天台病入膏肓。
“是也不是。”引着穆遥踢开脚下的泥团,来到栏杆边上:“给你看这些。”原先摆放花盆的护栏上,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黑袋子。
“是些什么?”穆遥好奇地拆开一袋:“菜籽?!”
“嗯,油菜籽。”爱抚般小心捻起几颗,迎着光细看:“你见过整片的油菜花吗?”
“没有。”穆遥看着凝视种籽的眼睛,他的眼睛跟他的为人完全是两种味道,几近透明的眼睑,淡扫修睫,细细的,长长的浅色眼裂,行至尾端舒展地向上轻挑,像狂草末尾意犹未尽却又后力不足的飞白,随性的,无端的,倦怠的妩媚和寂寥,那茶褐色的剔透瞳仁,竟让人莫名忧惧它被光线扎穿。
“我家门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油菜地,铺天盖地,没完没了。”把菜籽丢回袋子,拍拍手:“经常有野狗在地里交配,一干一小时,是我们小时候的公用厕所。”
“……”穆遥窒了一下,刚以为他开始抒情,却立刻接上厕所跟交配:“这袋是什么那么重?”两侧护栏对接的直角上,架着袋黑色半满的大垃圾袋,隔着薄膜鼓出锐利的尖角,袋口迎风,猎猎招展。
“塘泥,”过去掏出一块给穆遥看:“天然肥料。”
“你竟然有雅兴种地?”穆遥笑道,接过来看了眼,扔回袋子里。
“地把我们种出来,所以我们应该回种它。”大笑道:“物质文明应该被拖去枪毙,所有人一起回乡务农。”
穆遥捶他一下跟着笑:“那狗被宰太冤枉,一口咬出个哲人了。”
“哲屁!”笑:“忽悠你一下还当真了,我是闲得慌,这台子上的东西都我一个人弄的,除了这袋泥,全没让工人帮忙,陆森都没来过,哥哥待你不错吧?”
“荣幸之至。”穆遥笑道。
两人又随便闲聊了会儿,秋天的太阳来得热烈,走得也潇洒,不消多久,已经坠入远方钢筋水泥铸就的茂盛丛林,只留一缕余晖,牵扯着稀薄的云絮,遥相对望,抵死缠绵。
“留下来吃晚饭吗?”一边下楼一边问后面的穆遥。
“不了,简明今晚不出去,我得回家。”穆遥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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