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出望外,竟然是乔樵,换了件灰色长袖衬衣,一条白色恤,脏脏的裤子,对她笑:“真的你住这间房啊。”
致寒忍不住露出笑容:“什么叫真的,你找我吗。”
男孩子点点头:“是啊,我看你是一个人出来玩的样子,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和两个小自己一轮有多的孩子吃饭,乐趣微妙,出行前乔樵想必做过详细的旅程计划,一出旅馆门,直扑某处公车站,一到某站,毫不犹豫下车,右转,前行五百米,大叫一声:“最地道的西湖醋鱼在此!!”冲进去,不需看菜谱便开始点。
小馆子,偏偏僻僻的,但味道的确好,致寒吃得很舒畅,端一个碗进厨房去,对大师傅道一个虔诚的谢。
乔樵是好男子,或至少显示出好男子的潜质,第一当机立断,第二周到细致,无论二十五还是五十二,男人做到一点已经达标,何况齐全。吃鱼时把最好的肉挑出来,先放到致寒碗里,再放到女朋友碗里,那女孩子名叫小珊,相貌娟秀,态度娇柔,坐享乔樵的体贴,很理所当然。
乘乔樵去洗手间,致寒赞他一句:“他对你很好。”
小珊嘴角牵一牵,笑容勉强,似有心事,欲言,又止,终于说:“他是对我很好。”
向洗手间的方向看一眼,接着说:“不过,好又有什么用呢。”
摇摇头:“他不能给我我想要的生活。”
这个论调,在致寒不算新鲜,几多恨嫁的熟女,不慎踩到没结果的孽缘里去,对方对她越好,便越是锥心,就致寒自己,也不敢说深夜临晨,没有过如此这般惆怅的时候。
但小珊多少岁?十九?二十一?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已经断言乔樵给不了。
致寒没有问。她是多聪明的人,小珊的眼光收回来,在她的手腕所戴的卡地亚镯子上一瞥,已经昭然若揭。
想必乔樵家境普通,头脸憨厚,也似乎不是一眼看上去就知前途必然无量的类型,这女孩子的理想,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时乔樵回来,说道:“等下你们去洗手间要小心,地很滑。”小珊应了,声音甜甜的,梨涡一旋,笑意盈盈,霎时两个面目,转换极为自然,怎么说都算天赋过人。致寒暗叹口气,低头喝汤。
吃完饭,在杭州城里信步乱走,致寒不愿当灯泡,故意落后一步,风色轻柔里听到那对小情侣咿咿呀呀的絮语,学校如何如何,同学如何如何,简直都是些与人世不相干的小事。
男孩子兴致勃勃在计划,这个假期在这里,下个假期不妨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爬华山吧,华山险峻,爬起来过瘾,明年多存一点钱,去四川,或者云南,毕业以后再考虑西藏和新疆吧,那种好地方,要计划周详一点。
真是太年轻了,沉浸在希望与爱情里。
他完全感觉不到,身边女孩子那始终沉默的呼吸,是一种意味着你的人生与我无关的强烈暗示。
走了半小时,小珊转过来问致寒:“我们约了几个朋友去酒吧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再说去,就未免太不识趣了,致寒笑着挥挥手,跳上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下车的时候接到沈庆平的电话,那边传来爵士乐轻柔慵懒的节奏,大概是在某个会所。
今天他的电话,似乎特别多一点,大家一起那么久,有一点最细微的不合理都察觉,致寒直截了当问:“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么。”
她是情人,更是知己,自信爱来爱去那么多年,最留人的是知己知彼。
庆平应当已经喝了一点酒,在那边呼吸浓重,不出声。
忽然说:“我想要个孩子。”
致寒轻轻笑,一面开房间门,一面应:“当真?”
他很肯定的:“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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