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从前,罗伯特?金凯定会从卡车车厢上跳下来,但是现在他却先坐到卡车后拦板上,轻轻滑下来,一条好腿先落地,然后再放下如果不小心会让他摔倒的那条腿。
只带一只摄影包,装着一架尼康和一个单反镜头——他最喜爱的105毫米镜头——还有他的最后一卷柯达克罗姆胶卷。只带上这一卷胶卷进行最后一次远征。
热水瓶、照相机、手提箱、三条骆驼牌香烟,还有他在滨水区一家商店甩卖时淘来的一箱中国啤酒。旧睡袋。如果囊中羞涩了,最后只好在卡车上露宿了。还有《非洲的青山》那本旧书,他1965年就带在身边的书,此后再没有看过。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换过四副鞋底的红翼牌长统靴,褪色发白的牛仔裤,卡其布衬衫和橘黄色吊带。车座后面放着棕黄色山地风雪大衣,有一只衣袋扯破了,右衣袖上有一处咖啡渍。一个背着行囊走四方的游侠那一成不变但功能齐全的行头。
大路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大路的水盂和狗食罐放在乘客一侧的车厢地板上,旁边是一袋狗食和装满零钱的咖啡罐。
不过,这是一条有选择的路线。避开每年这个时候会降临在遥远北国的深夜严寒。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路线,因为做计划已没有什么意义。先向南到俄勒冈,之后去加利福尼亚,继而向东。衣阿华州是跑不了的,上次他听说,从加州北部大概朝东走就能到达那儿。
也许可以向北穿过南达科他州,再去看看布莱克山,他上一次去衣阿华州麦迪逊县的途中去过那儿。他1973年又重访过布莱克山,拍摄了一个关于考古挖掘的故事,为一个大出版物拍的最后一批作品之一。为他当向导的坏脾气老头也许还活着哩。也许可以停下来向他问个好,到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小酒馆去,听听那个手风琴手的演奏,如果他还在那儿的话。罗伯特?金凯挺直后背坐在驾驶座椅上,透过挡风玻璃凝视着,任窗外的所有景色和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切进入他的内心。
“你知道,爱犬,我,我自己,开始有点儿厌倦了一直沉溺其中的所有这种忧郁和厄运了。也许你也一样。念叨着老习惯和旧日时光,在这里转悠着,翻看我以前生活的卷册。诅咒开始衰老的野蛮状态,放弃我的生活并将之变成一块其丑无比的馅饼。那不像我。现实是一回事,然而,时过梦残却是慢慢死亡的前奏。”
他停了片刻,扭头看看猎狗。“听过另一个叫卡明斯的人写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吗?不是我们的朋友夜鹰,而是卡明斯先生,他喜欢用小写字母拼写他的名字。我想想看……唉,我记不全了……写的是医生和不可救药的病例以及在其他地方的美好世界,如果你要去寻找它们的话。”
他对猎狗笑了笑。“我马上就回来。”
罗伯特?金凯在小屋里的衣橱搁架上取了一个摄影包,抓起靠在四件衬衫后面的衣橱后壁上的伤痕斑斑的基佑牌三脚架。在衣橱地板上翻寻了一会儿,他找到了一件多年以前在爱尔兰买的黑色高领羊毛套衫,用它裹住三脚架。他的摄影背心在衣架上晃动着。他取下背心穿在身上。
从厨房的柜子里,他取出照相机和附件装进摄影包,整整齐齐地各就各位。在一个抽屉里,他还存有43卷r黑白胶卷,胶卷凌乱地放在某一赫赫有名的摄影杂志颁发的奖牌上面:
授予罗伯特?金凯
摄影艺术终身成就奖
梦系廊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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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载
心的毅力不是来自纯洁而是冒险
他把胶卷装进一个塑料什物袋里,环顾四周,将三脚架和毛衣往肩膀上一甩,另一个肩膀背起摄影包。他锁上小屋,关门时小心翼翼地不让纱门发出重重的响声。
他又回到卡车里。“爱犬,准备好了?”他问道,发动了引擎。“咱们走吧,看看一路上该怀念的东西。”
当罗伯特?金凯驾车乘上通往大陆的轮渡,越过皮吉特湾进入埃利奥特湾时,一轮薄日正与早晨10点的雾霭小试牛刀。水上风平浪静。他取道后街出城,沿着港口前进,经过公园,从前他和夜鹰有时候坐在那儿的长凳上互相诉说他们信奉的生活真谛。在奥林匹亚,他兑现了给学校拍摄照片得到的支票,给夜鹰寄了张明信片,说他要出城了,过两三个星期再与他见面。老伙计彼此牵挂,他的朋友夜鹰也许会疑惑担心呢。
他决定沿着海岸公路往南行驶,在梅敦附近再向西转,进入开阔的乡村,他喜爱的那种乡村、僻径和小镇。大路,头伸出车窗,耳朵在风里抽动。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在1981年11月,回到最后的事情和昔日重来的时光,陷在金属网的角落里,罗伯特?金凯再次旋转起那粗粗的套索,驾车朝着衣阿华州,朝着麦迪逊县的廊桥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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