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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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钢琴协奏曲》响起的时候,老太太的尸体已清洗完毕。我脱下手套,关掉音响,吹灭蜡烛。然后我又戴上手套和棉布口罩,即使在如此私密的时刻,也得遵守无菌程序。我取下挂在墙上钩子上的套管针,把针头插进她腹部肚脐上方的一个小切口,然后打开抽吸器。为了让生者觉得美观,所有体液和软组织都必须去掉。

        死结(3)

        我又给她清洗了一遍,这次只有水管的嗡嗡声伴奏,然后用床单盖住她的身体。她儿子来送照片的时候忘了带衣服和鞋,现在也只好让她等着。尽管屋外就有一个大衣橱,装满了适合死者穿的衣服——长短适度、带搭扣的高领连衣裙,穿脱方便;用尼龙搭扣连接的深色套装,配上浆洗过的衬衫——但大多数人还是宁愿亲人死后穿上让他们感觉熟悉的衣服。有时候死者的女儿会去高级商场买衣服——虽然这衣服最终会烂在土里——给死者穿上的时候经常是连标签都没摘掉。

        清洗结束之后,我插上卷发器,又从柜子里拿出化妆盒和电吹风。人们往往忽视整形中的这个步骤,但前来悼念的人们倒常记得最清楚。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死者发型得体,亲友会觉得很安慰。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我只能先给她上妆,用厚厚的粉底遮住她额头和下巴上几处癌症造成的溃疡以及鼻梁两侧因血管破裂留下的血迹;打上腮红,使脸颊红润;再抹上一点在她衣柜里找到的橘色唇膏。她的头皮——现在又是粉红色了——像缎带一样从纤细的发丝中透出来。从照片上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喜欢在额前留几绺恰到好处的刘海,其余的头发都往后梳,用来盖住头顶的几处空隙。我往发梢抹了点发蜡,让头发变得柔顺些,再喷上我从附近的发廊批发来的超级定型啫哩水,然后拿起理发剪,做得有层次一些会使发型看上去更饱满。

        快为她做完整形了,我转向工具托盘里的那束牵牛花,去掉蜡包装纸,把花束插到水罐里。几年前我刚开始打理自己的花园,参考的是这本《大自然的恩惠:花草养护和花语》。除了教园艺新手怎样使用天然肥料、怎样在冬天伺候常绿植物,这本书还列举了各种花草的含义。我为这位老太太选了牵牛花(离别时的爱)。从她家人对她的关心程度来看,这种花是合适的选择。

        我洗了最后一遍手,然后关了灯;她不会介意我关灯的。我顺着楼梯走到一楼的灵堂,离开地下室的水泥地板和刺眼的灯光,来到放着皮沙发和肃穆的纸巾盒的门厅。这里是某种炼狱,让悲痛欲绝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低声把自己的遗憾告诉死者,或者告诉彼此。

        灵堂现在应该是空的。今天早上莱纳斯安葬了一个有三个孩子的中年男子,老太太的追悼会要等到明天下午。我有点想回莱纳斯租给我的小屋,去沏杯茶。那屋子藏在一个爬满紫藤萝(热忱的欢迎)的棚架后面。这架紫藤萝将我的生活与这间维多利亚风格的殡仪馆隔开。莱纳斯住得离殡仪馆更近。他和阿尔玛分别住在殡仪馆的上面两层;他们没想过用棚架与死者相隔。环顾殡仪馆的门厅,我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门厅的色调是阿尔玛选的,和她家颜色相近:巧克力色的皮沙发,酒红色翼状靠背椅,乳白色的墙裙上点缀着锃亮的黄铜开关面板。我觉得用这些颜色配死人,倒也有理。

        我握住门把手,迫不及待地想让自然光照在脸上。但我却停住了。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一大丛马蹄莲(谦虚)后面动了一下。是个小姑娘。

        她一只手指顺着茶几面滑动,一绺头发遮住了眼睛。她最多只有八岁,瘦小,而且是一个人。

        “你好啊?”我说。

        她往后缩了一下,朝我看看,可是没说话。

        “你父亲呢?”我问她。

        过了一会,她才从退色的粉红色衣袖下伸出手指,按在自己胸口上说“我?”

        我望望四周,看有没有别人在。“你是跟你父亲一起来的?他有没有把奶奶的衣服带来?”

        她也看了看周围,然后摇摇头。

        “那你跟谁一起来的?”

        她有点迷糊。我想起从前也有不少孩子来过殡仪馆,被一连串的事给吓懵了,连大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要是我外婆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用猪鬃刷子来招呼。

        “你等着。”我说。

        小姑娘一动不动。我探出头,绕过墙角瞥了一眼莱纳斯的办公室。门关着。“你家人是不是在和巴塞洛缪先生说话?”

        “那个大个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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