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趔趄,仿佛随时都会跌翻在地。
他将木桶沉重地蹾在我的身边,使我的身体都受了震动。我嗅到了一股令人
作呕的腥气;一股热烘烘的腥气,仿佛还带着驴的体温。一头被杀死的驴的身体
在我脑海里一闪现便消逝了。持令牌的鬼卒从桶里抓起一只用猪的鬃毛捆扎成的
刷子,蘸着黏稠的、暗红的血,往我头顶上一刷。我不由得怪叫一声,因为这混
杂着痛楚、麻木、犹如万针刺戟般的奇异感受。我听到自己的皮肉发出噼噼啪啪
的细微声响,感受着血水滋润焦煳的皮肉,联想到那久旱的土地突然遭遇甘霖。
在那一时刻,我心乱如麻,百感交集。那鬼卒如一位技艺高超、动作麻利的油漆
匠,一刷子紧接着一刷子,将驴血涂遍了我的全身。到最后,他提起木桶,将其
中剩余的,劈头浇下来。我感到生命在体内重新又汹涌澎湃了。我感到力量和勇
气又回到了身上。没用他们扶持,我便站了起来。
尽管两位鬼卒名叫“牛头”和“马面”,但他们并不像我们在有关阴曹地府
的图画中看到的那样真的在人的身躯上生长着牛的头颅和马的脑袋。他们的身体
结构与人无异,所不同的只是他们的肤色像是用神奇的汁液染过,闪烁着耀眼的
蓝色光芒。我在人世间很少见过这种高贵的蓝色,没有这样颜色的布匹,也没有
这样颜色的树叶,但确有这样颜色的花朵,那是一种在高密东北乡沼泽地开放的
小花,上午开放,下午就会凋谢。
在两位身材修长的蓝脸鬼卒挟持下,我们穿越了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幽
暗隧道。隧道两壁上,每隔十几丈就有一对像珊瑚一样奇形怪状的灯架伸出,灯
架上悬挂着碟形的豆油灯盏,燃烧豆油的香气时浓时淡,使我的头脑也时而清醒
时而迷糊。借着灯光,我看到隧道的穹隆上悬挂着许多巨大的蝙蝠,它们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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