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的小婊子,我要跨了你。我从她头上一跃而过。众人围逼上来。我一横心,
冲进了正房。是我西门闹回来了!要坐我的太师椅,要捧我的水烟袋,要端我的
小酒壶,喝四两二锅头,再吃一只小烧鸡。我突然感到这正房变得如此憋窄,一
动弹腿便听到哗啷啷的响声。屋里的坛坛罐罐都成了碎片,桌椅板凳四脚朝天或
是侧歪在地。我看到被我逼到墙根的杨桂香那张扁平金黄的大脸,她的尖叫使我
的眼睛感到刺痛。我看到瘫坐在青砖地上的贤妻白氏,心中纷乱,忘记了自己已
经是驴的嘴脸驴的身体。我想抱起她,却突然发现她在我两腿之间昏迷了。我想
亲她一口,却猛然发现她头上流出了血。人驴不能相爱,贤妻,再见吧。就在我
昂然欲蹿出堂屋时,一条黑影,从门后闪出,抱住了我的脖子,坚硬的爪子,抓
住了我的耳朵和辔头。我感到耳根剧痛,不由地低下头去。但随即便看清,像吸
血蝙蝠一样伏在我头颈上的,是村长洪泰岳,我的冤家对头。我西门闹为人时没
斗过你,难道我成了驴,还要败在你的手下不成?想到此,怒火升起,我强忍疼
痛,昂起头,冲出去。我感到门框像刮去了我身上一个寄生瘤一样,把洪泰岳留
在了门里。
我长鸣一声,冲到院子里,有几个人手脚笨拙地关上了大门。我的心广大无
边,再也不能受这小院的局限,我在院子里奔跑着,所有的人都躲避不迭。我听
到那个杨桂香在喊叫:“白氏的头被驴咬破了,村长的胳膊断了!”
“开枪,击毙它!”我听到有人在喊。我听到了民兵拉枪栓的声音,我看到
了迎着我冲上来的蓝脸和迎春。我奔跑着,用最大的速度,积蓄着最大的力量,
对着高墙上那道被夏天的暴雨冲出来的豁口,纵身一跃,四蹄腾空,身体拉长,
飞出了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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