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猪的超越、对丹毒的超越,也是对已经结束的毛泽东时代的超越。
我知道莫言在他的小说《养猪记》里描写过那些被投掷到河里顺流而下的死
猪。他写道:一千多头杏园猪场的死猪,排成浩荡的队伍,在水中腐败着,膨胀
着,爆炸着,被蛆虫啃吃着,被大鱼撕扯着,一刻也不停流,最终消逝在浩瀚东
海的万顷波涛之中,被吞食,被融解,转化成种种物质,进入物质永生不灭的伟
大循环之中……不能说这小子写得不好,只能说这小子错过了机会,如果他看到,
我,猪王十六,驮着小花,在暗金色的河流中,而下的情景,他就不会去描
写死的,而会歌颂活的,歌颂我们,歌颂我!我就是生命力,是热情,是自由,
是爱,是地球上最美丽的生命奇观。
我们顺流而下,迎着那轮农历八月十六日的月亮,与你们结婚那天夜里大不
一样的月亮。那晚上的月亮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这晚上的月亮是从河水中冒出来
的。这月亮同样是胖大丰满,刚冒出水面时颜色血红,仿佛从宇宙的阴道中分娩
出来的赤子,哇哇地啼哭着,流淌着血水,使河水改变颜色。那月亮甜蜜而忧伤,
是专为你们的婚礼而来,这月亮悲壮苍凉,是专为逝世的毛泽东而来。我们看到
毛泽东坐在月亮上——他肥胖的身体使月亮受压而成椭圆——身上披着红旗,手
指夹着香烟,微仰着沉重的头颅,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驮着小花顺流而下,追逐着月亮追逐着毛泽东。我们想距离月亮近一些,
以便能够更清楚地看到毛泽东的脸。但我们走月亮也走,无论我多么用力地划水,
使我的身体像贴着水面滑行的鱼雷一样迅速,但与月亮的距离始终不变。小花在
我背上,用后腿踢着我的肚子,嘴里连声喊叫着:“加油啊,加油!”好像我是
它胯下的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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