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丽甩头走了,冬阳洒在她舞动的短发上,军帽下边似藏了片美丽的绸缎,晃得方梦袍眯起了眼睛。
他叹口气回到手术室,陈医生正在给一个伤员拆线,他抬头看了眼方梦袍,关切地道:
“没事儿吧?这后生恢复得不错。”
陈医生的神色多少有些黯然。他技术不错,心地也还善良,只是经常长吁短叹的,似有许多苦楚。方梦袍一直想找机会和他谈谈。
这天,正好有些清闲,方梦袍和陈医生双双蹲在井栏边磨手术刀,陈医生感叹道:
“方院长,讲老实话,要不是被贵军俘虏了,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你们是在这种情况下做手术的。没有麻药、没有止疼药,没有消炎药,没有一把像样的手术刀……啧啧,那些战士真是勇敢,全是刮骨疗毒的关公,可敬可佩!医生也不赖,不是钢筋铁骨的人做不了这种手术,难怪你们这样战无不胜。”
“哎,陈医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现在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怎么还贵军贵军,你们你们的?你呀不但人要融进来,心也要融进来,只有这样,你才不怕苦累,才能够在必要时做出牺牲。”
陈医生苦笑着没做声,刀子在他手中磨得咯吱咯吱响。方梦袍看着清瘦的他,关切地说:
“陈医生,听讲你太太去年染伤寒过世了,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放在赣州老家?”
陈医生愣了愣,接着扭身去揩眼泪,好久他才重新蹲下,把那已经磨好的手术刀丢进水桶里清洗。
“方院长,谢谢你的关心。组织上对我很关照,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还给我每个月开五块大洋的工资,可战士们每天的伙食才五分钱,我拿得不安心。只是我这种从那边过来人,不晓得能不能适应红军的纪律。我是家中的独子,我老父亲71岁,有哮喘,往年冬天要躺好几个月,还多亏我在医院帮他弄点药才能挺过去。我老母也有70了,她身体倒还好,现在家里只靠她了。这样下去,连他们的生计都成问题,这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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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第十五章(4)
陈医生性格斯文、内向、寡言,这些委屈积在心里大半年了,如今终于有了倾吐的机会,他居然女人似的抹起了眼泪。方梦袍同情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滑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眼下这陈医生是真伤心了。
“写过信给家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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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摇了摇头:“不敢写,怕万一发现,说我是奸细,到时有口难辩。”
方梦袍拍拍他的肩:“小陈,苏维埃政府不会冤枉好人的,你这是正当要求,有什么不可以?我看你该给老人家报个平安,捎点儿生活费给他们。你父亲的病我可以拜托福音医院的陈查理先生,让他关照关照。”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方院长,这样我就安心了。”
陈医生如释重负,脸上的愁色一扫而光。
在方梦袍的帮助下,陈医生通过赤色邮路往家里寄了信和生活费,不久还收到了家书,从此他像换了一个人。
这自然是后话,暂不提它,先讲讲这天晚上方梦袍和马丽在小河边见面的情景吧。
这天晚上虽然很忙,马丽还是抓紧时间洗了澡,洗了头,早早赶到小溪边的歪脖子柳树下等候。这时已是隆冬,歪脖子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和淡月中懒洋洋地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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