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霞浑身一激灵,把伢崽还给大姆,从包裹里掏了两根金条放到大姆手中:“大姆,我不能久留,我侄子就拜托给你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现在,你带着他回你的老家去,不要留这里了,好好帮我照顾他,我会回来的。对了,他叫什么?”话未完,她拽着迎上来的刘观音冲出了巷口。
大姆颤巍巍的话音从身后追上来:“记住春霞,你侄子叫平安,周平安。”
又追上来孩子的一阵阵哇哇大哭,周春霞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扯了一下,她蓦然收住脚,泪眼蒙眬地向巷道深处回望,在远处的大姆和朦胧的老屋已融为一体,只有平安挥动的小手和脖子上的银项圈显出几点亮色。
再见了,围屋!再见了,大姆!再见了,平安!
周春霞朝深巷挥了挥手,跑到围屋大门旁。多年未回,门锁依旧,她熟练地打开了那几把牛头大锁。刚推开门,迎面便射来几串子弹。好在刘观音机灵,猛地一拽她,子弹击在门板上,吓出了周春霞一身冷汗。那几个游击队员已找到隐藏处,开始向涌来的团丁回击。
红翻天第四十二章(10)
来的是牛牯收编后的白匪军,虽说是正规部队番号,其实并未经过正规训练,有的干脆就是牛牯从山上带下来的土匪,纯属乌合之众。只听有人躲在暗处呜里哇啦乱喊:
“快,游击队还在围屋里,抓活的!”
“抓到了有赏啊!”
周春霞瞅空观察了几眼,看见白匪军的据点已经被烧着了,明亮的火光和着月光把围屋前的院坪照得雪亮。大队团丁在街那边暂未过来,于光和十几个游击队员被火力压迫在距围屋大门十几米远的吊桥边。
周春霞计上心来,领着金仔反身朝灶房跑去。爹娘在世时,家里经常有宴请,灶房边的杂物间里有许多大圆桌。到那一看,圆桌仍在。她低喝一声,扛起一扇桌面踅身往回跑,金仔虽不知这桌面有何用,却舍得力气,也一口气扛了两扇跟在后头。桌面又圆又大,压得她俩踉跄不已。
到了门旁,周春霞喊了句“于光,你们注意了!”这边将桌面竖起朝他们滚去。金仔也如法炮制,几扇桌面滚动时在硝烟中搅起了一阵迷雾。
院坪是用三合土夯就的,非常平整,圆圆的桌面轰轰隆隆地滚到了于光他们一边。于光马上明白了她的用意,迅速用桌面当掩护,十几人顺利冲进了围屋。刚关拢大门,团丁们便蹿到了门口,他们砰砰地踢着门,又趴在狗洞前往内开枪,但这毫无用处,这围屋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破不了,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于光满是汗渍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告诉周春霞说:“……我们烧了白狗子的住房,杀了他们十几个人,没想到下乡搜捕游击队的两队白狗子正巧赶到了,和我们接上了火。我们缴了12支枪,一个同志也没少!”
“我们也得手了!”周春霞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围内的情况,把大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我们得赶快撤!要是敌人发现了那个密道就麻烦了。”
周春霞说罢一挥手,领着大家往围屋深处跑去。拐过一道弯,花洲巷口忽然飘出一片亮光,大家机警地闪到暗处,寂静中,却听见孩子小声地呜咽和大姆哄孩子的声音。
“月光光月娃娃,点火喂猪嬷,猪嬷唔会大,扛到广州卖……”
在这个飘散着硝烟与血腥气息的夜晚冷不丁听见这样温馨的呢喃,真是奇特之极,周春霞悬着心的放了下来,正要开口,大姆背着平安迎上来,指着旁边的两只箩筐说:
“春霞,你们赶快走,这是一担番薯干,你们带上去当饱吧!”
周春霞搂住大姆和平安,布满硝烟和汗渍的脸上浮出由衷的欣喜。她咬咬牙,突然决定把大姆和平安也一块带走,这座给她带来过快乐并养育了她的大围屋,马上就要变成一片废墟了;如果让她们留下,这一老一少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在这一刻,充斥在她心灵的不只是革命的豪情,还有母性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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