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生想道:“只晓得元好问有‘田园活计浑闲在,诗酒风流属老成’的句子,大汉硬造出了个‘画酒风流’,也真亏得他了!”这边大汉又问主席喝什么酒,给酒厂作义务促销似的。没人劝厚生喝酒,好像他这个人压根儿就不存在。有几个人看了厚生一眼,又烫得心急火燎地把眼光缩回。有几个人想给主席敬酒,又自觉还没有达到那个档次。旁边那位面目不清的朋友则保持低调,自斟自酌……
饭后,大汉马上拉着两位艺协主席作机密交谈,还把日本人介绍给他们俩。面目模糊的朋友把厚生拉到一边,问厚生是真不懂世道还是假不懂。须知凡是协会主席等等都是一级官员,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威,绝对不能顶撞。厚生反唇相讥,我就是看不惯他西方美术一点不懂,反倒来胡乱批评,其实是老吹嘘自己怎么怎么好。那朋友道,他要吹嘘自己好你就让他去吹,他不懂西方美术你就让他不懂,反正一来不会减你的工资数额,二来说了也扳不倒他的主席位置,你何苦来?他最后对厚生说:“你大概不知道,院长还要请美协主席到学院担任客座教授哩!”
《花妖》26(2)
“他自己一天美术学院也没进过,居然当教授?凭什么?难道他自己也好意思答应吗?”
“他?当然求之不得。这有什么稀奇?文协的主席,不是给请去做某大学文学院院长么?这些人有个圈子,像《红楼梦》里讲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刚刚说,现在政策英明,风气宽松,是发展艺术的大好时机。但是,觉得总有人把政策挪作己用,以达到自己卑劣的目的。这些人清夜扪心,应当羞愧!”
“你的话有那么点儿道理。可惜,这却又是无奈的规律,规律!你懂不懂?你根本奈何规律不得!”
“讲,总比不讲好!人嘛!不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话,好像是高尔础先生讲的吧!哈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大笑。面目模糊的朋友说道:“要是从前,我看你肯定挨整。你首先得感谢的,就是你自己讲的政策英明,风气宽松!好,就此告别!”
厚生走出门时,大汉眼睛似看非看,只远远扬了扬小手,因为他只有一只小手得空。另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日本人,好像抓住了大把金钱。一旁的艺协主席狠狠地盯了厚生一眼:等我腾出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不让你加入协会!我不准你开画展!这位贵人耳听交谈,眼睛却有空闲观看四方。他随即问了大汉一句什么,大汉朝厚生望了望,心里想道:“这家伙,又惹是生非了。真后悔请他来!谁叫他以前帮过我的忙?”
大汉这么一边想着人情账,一边在算着金钱帐。厚生正想找面孔看不清楚的朋友,问一问究竟。可是一转眼,那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花妖》27(1)
厚生兜了一个圈子,瞅见每一座高楼上都是大幅广告。只有它们才是这城市里俯视一切的君王。空间开阔,却叫人窒息。
“都是些什么人哟!这些人的家乡如果下雪,肯定不是六角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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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生慢慢走回家去。马路旁边的商店铺子多不胜数,而且全在活动着,吆喝着,好像火车行驶时窗外刷刷刷呼啸着飞过的景物。店铺大多摆着洋派头,吆喝着洋调子。br(皇后酒吧)纯粹是皇家气派。进进出出的人,有没有相应的良好风度全无关系。“多拉”的洋文原来是,京剧里唱的“今夜晚”,韵味无穷。取意是“多拉”客人么?还有一家不知什么店铺,名字居然是$$$。厚生听到了叮叮当当的一掷千金。一家咖啡馆唤做(中国毒),夫子自道。唯独有那么一爿商店门户,刚刚新装饰就显得有点旧了。油漆簇新的大门门把手旁边,破碎的玻璃上歪歪斜斜贴着张字条,上写“已坏”二字。仔细一看,那店的门槛磨损得也够厉害的。原来是家“男性保健品”商店。商号“男性保健品”,厚生一直搞不清楚,这五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散步应该是一片闲情逸致,可老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顽强得挥之不去。可是,厚生又讲不出所以然来……
又是华灯初上时分了。厚生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周围的世界逐渐变了。在厚生周围行走的红男绿女,全都成了一些变形虫、变态兽。一队男男女女走过,那男的长着一颗浓密的羊头,山羊胡子还在微风中飘拂着,山羊脸面倒是自得其乐的样子,一边低下头同女伴说话。一看女的,居然是水蛇的身子,狐狸的腿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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