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歉很诚恳,菲姐自然也不是小气人,再说,她自然也能判断出,我刚才确实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她笑笑说,“那你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我在想爷爷。”我实话实说,我得到体会,和菲姐说话,最怕侨情,一侨情就会不自然,她立刻就会感受到。
“怎么会想到爷爷的?他最近身体特别不好吗?”毕竟也是她的爷爷,亲情的关心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好,最近一直这样。”
“那你怎么会在这儿想到爷爷了?还想得这么专心?”菲姐和我说话,情不自禁就会带上老师询问的口气。
我说,“是因为落叶。”
“落叶?有趣,说来听听。”我的回答显然很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
“我也说不清楚,”我犹豫着说,“只是觉得,爷爷此时此刻的状况,很像这一片片在树枝上发抖的残叶,随时随地都会被一阵风吹落。”
菲姐对我的回答,又感到出乎意料,她不禁上下打量了我一会,说,“你生病倒越生越聪明了?”
显然,菲姐对白痴在生病期间的所作所为,心里没法不感到厌恶,也就没法轻易忘记。女人——除了性工作者,对男人的嫖娼行为,总是无法谅解的,我心里倒暗暗提醒自己,丽丽露露那边,真不能去得太勤了。
我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就知道,菲姐你会嘲笑我的。”
“所以你躲着我,故意装着没看见我?”女孩的自尊啊。
“我以前有时是有意躲着你,可今天,我真没看见。”我只好一再申明。
“好了,菲姐和你开玩笑呢。——还读书吗?还是只考试了?我可听说你这次考试出人意料地好,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没作弊?”
菲姐一下子抛出这么一大串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心里却越来越高兴,菲姐,绝不像表面这样冷漠,至少对我,心里恐怕还是一直挂念着的,否则也不至于积累了这么多问题啊。
我故意叹口气,说,“都不相信我能考这么好,我下次都不敢考好了。”
“别装模作样叹气,”菲姐说,“你要是次次都能考好,谁还会来怀疑你?你要是偶尔考一次好,谁不怀疑你?”
“那菲姐你怎么想我的?”我自然很关心她的看法。
“菲姐不希望你作弊,——你要作弊,菲姐以后可能真的就不再理你了。”
我赶紧赌咒,说自己真的没作弊。
“可菲姐也不希望你考这么好,”菲姐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赌咒,继续只管自己说道,“你要真靠自己的本事,每次要考这么好,恐怕就要拼命读书才行,就是拼命读那些除了考试没用的书才行,这样的话,菲姐也没有多少话要跟你说了。不过,也正好,你可以和你的菀姐多亲近了。”我听着,觉得菲姐的话里,怎么有对菀姐的一点酸意。我倒很意外,不会菲姐心里其实很喜欢我吧?我可没有敢这么奢望过。
我说,“菲姐,我才不会去死读书呢,以后你会相信我的。——老实说,上次你提到约翰高尔斯华绥,我找他的书看了呢。”我想,也许该和菲姐谈谈她喜欢的作家。
菲姐又感到意外,说,“你这么流利说出他的名字来,可见你是真的关心他了,不知是看他的书呢,还是只看他的介绍?”
“当然是看书,”我本来就是个只喜欢看书,不喜欢看评论的人,我差点就要说出,我从来不看评论的话来,可突然想起,上次聊到哈克贝里,我承认看过一些评论的,就转口道,“——不过也偶尔看点评论,但都是先读书,喜欢了才看评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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