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煎蛋、牛奶,好吗?”菲菲十分自然地替他做了主,点了两样吃的东西。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把一份煎得半生半熟的鸡蛋和一大杯鲜奶送到宋沂蒙面前。他吃不惯这些,可当着菲菲的面,还得装成十分有兴致的样子,津津有味地吃喝。菲菲一动不动看着他把东西吃完,才慢吞吞地问道:“你怎么也来石家庄了?”
宋沂蒙的肚子没饱,还惦记外面大街上的油条,听见菲菲问他,就故作镇定地回答:
“出差,到正定调查一个事故。你呢?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让冷冷的菲菲开心起来,她“咯咯”笑着:“想得美!”
陆菲菲这一笑不要紧,宋沂蒙又吃了一大惊,她怎么也说这话,昨晚上,胡炜也说过同样的话,一刹间,宋沂蒙也糊涂了,坐在面前的究竟是谁?
由于相聚出乎意料,两人都不太自然,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地聊了一阵子。陆菲菲说还有事,忙着要出去,就抢先付了帐,然后站起身来,系好白纱巾,动作麻利地披上紫红色的呢子大衣,径自向门口走去。宋沂蒙心头一片茫然,只好犹犹豫豫地跟着菲菲的后面,他仍然想入非非,还盼着菲菲挽他,就像上次见面那样。他看看酒店外边,似乎在看附近有没有那辆南斯拉夫红旗车。
菲菲没有挽他,到了大玻璃旋转门前,就冷冷地说:“你有事,先忙吧!晚上,你等我,就在这儿!”说完,没等他回答,就迈入旋转门,一阵冷风把菲菲带走。宋沂蒙清楚地看见,菲菲出门就上了一辆汽车,那不是南斯拉夫红旗,而是一辆宽敞的奔驰280。
宋沂蒙独自一个人到距离石家庄市只有七公里的正定县城了解情况。东奔西跑,快四点了,他才在小饭馆吃了一大碗熏肉罩饼,然后乘公共汽车回到石家庄国际饭店。
他在卫生间打开自来水龙头,用凉水洗把脸,然后疲乏地躺在铺着雪白单子的床上,四肢叉开,连军大衣也不脱。一会儿,他觉得热了,才起来脱去大衣,随手一抖,只见床单儿上落下一层淡黄色的尘土。他顺手掸掸土,把大衣塞到柜子里,他觉得无聊,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沙发靠在窗户边上,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省博物馆大楼和宽阔的广场,夕阳西下,一群勇敢的鸽子排着整齐的队形,在空旷而寒冷的广场上空竞翔。博物馆背后,红砖的楼房夹杂着灰砖的平房,黑色的浓烟连续升高,慢慢地散开,渐渐地把城市笼罩,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沉浸在浓重的雾里,迷迷蒙蒙,阴冷阴冷的。
天刚刚黑的时候,宋沂蒙想起和菲菲的约会,便不再欣赏石门景色,匆匆地下楼去咖啡厅等候。
咖啡厅里坐了不少人,宋沂蒙想寻找个位置坐下,可一扭脸,看见服务台上竖着一块价目表,写着一杯牛奶十八元,一杯咖啡十五元,他犹豫了。他站在咖啡厅的外边,瞪着两眼寻找,这里并没有菲菲。他以为时间还早,就信步走出饭店,想到街上转转,没料到,刚出门就看见那条惹人注目的白纱巾。
外边很冷,风一阵阵刮着,在停车场黯淡的灯光下,菲菲像天使般地站在水泥的柱子下边,紫红色的大衣衬着雪白闪光的纱巾,寒风中,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里没有了那特殊的冷漠,她显得那么焦急、柔弱,那么无力。
她在夜幕中期盼,为了一个男人,这饱经风霜、性格倔强的漂亮女人孤零零地等了许久。
宋沂蒙默默地走到菲菲面前,这回是他挽起了她。他非常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肢,他怕菲菲在风里跌倒。
陆菲菲叹了口气,她那自恃与傲慢荡然消失,可怜的软弱和女性的温柔,此刻都恢复在她身上。宋沂蒙的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他觉得菲菲骨子里是最古典传统的美人,所有传统中国女子的弱点,她都具备。从情趣上说,他觉得两个人是最佳的一对,马雅柯夫斯基和普希金的诗歌把两人的初恋联系在一起,他们多情、细腻、热烈而柔和,两人相识之初,彼此就非常融洽。残酷的命运把他们分开,让他们暗暗思念了那么多年,命运又让他们聚首,可又不能淋漓尽致地发泄,更别说生活在一起。
上一次,由于他的临阵脱逃、怯懦和迟疑,给旧日复燃的感情蒙上了阴影,错过了难得的机会。现在,在一个几乎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命运又给两人一次机会,这次,一种欲念野心充斥胸中,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填补上空白,把二十多年的思念占有,而不计任何后果。
在大厦外边的角落里,他搂住了娇小的菲菲,把心爱的女人搂得很紧,一边为她添加抵御风寒的能量,一边给对方一个明显的暗示。
陆菲菲从他的眼神里,清楚地看出宋沂蒙的意图,但是她没有动弹,她把头低低垂在宋沂蒙的肩膀上。她的头发散乱,一汪湖水般的眼里开始混浊,慢慢地淌下泪水,泪水冻成了闪亮的霜花,凝固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她不说话,心里却不断地自语:“我还是当年的菲菲,到什么时候都是属于你的!”
一个胳膊上戴着袖章的保安人员朝这对奇怪的中年人走来。
陆菲菲拉着沂蒙,悄悄离开这避风的角落,没有回到酒店,而是走进深不可测、漆黑的、茫茫夜幕之中。
他们像在二十多年前那个迷惘而动人的夜晚,走在冰冷的马路上,两个人的步子还是那么整齐,发着有节奏的“沙沙”的声音。走着走着,宋沂蒙把军大衣脱下来,披在菲菲柔弱的身上。
“说些什么吧!你干得怎么样?”陆菲菲被宋沂蒙搂着腰,顺从而真诚地问着,她迫切想知道宋沂蒙的近况。
宋沂蒙一下子就想到了马珊,于是脱口说:“我们处里来了个女处长,厉害得很呐!”说完,宋沂蒙又后悔,觉得当着一个女人的面不应该去讽刺另外一个女人。他偷偷看看菲菲,发现这个聪明、多情的女人正在饶有兴味地听他说话,原来身边这个红脸庞的女人并没有妻子胡炜那般多疑,她依旧像少女时代一样纯真、好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