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在这世界安身立命,我要走的路,果是很长。
拾壹章·水月
这羲和国的女人不但可以位极九五,更能堂而皇之地喝花酒。
一番寒暄,豪放不羁的女州牧背倚横榻;席地而坐,仰首半枕美人玉腿,和美娇娘卿卿我我,把酒言欢。我大开眼界,转首反观,登徒子难得正襟危坐,然见房中另二人你侬我侬,很是艳羡,巴巴瞅我,作势拍了拍腿,谄媚一笑。我不屑冷哼了声,回奉白眼一双,暗自慨叹,物以类聚,登徒子的这两位红颜知己亦非池中之物。
“苍官人得此如花似玉的夫人,奴家往后可是要寂寞了。”
淡望我们二人一冷一热,佳人巧笑倩兮。我微是一愕,既是知晓苍秋的本名,两人自然交情匪浅,回眸,登徒子虽是眉眼含笑,清润澈瞳略微黯淡。须臾间,心中滋味难述,我兀自怔忡,却是教人窥了空子,腰间一紧,待是恍过神来,已然稳坐登徒子怀里,睨瞠他扬扬得意的笑脸。
“也不知道这小子使了什么手段,拐了那么个脱俗的小美人回来做媳妇儿。”
女州牧浅笑吟吟,仰睇千娇百媚的佳人:“连苍大爷都要娶亲了,你何时赎了身,随本官回去做小娘子?”
悦竹莞尔,慵恬柔说:“若能与大人朝夕相对,实乃奴家之幸。可惜奴家天生福薄,只盼着春妈妈早些回乡颐养天年,将这满芳楼交给奴家打理。”
青楼女子飘零身,无不盼着得遇良人,洗脱风尘。可这位绮年玉貌的悦竹姑娘不若玩笑,目烁精光,俨然打从心底觊觎这鸨母的位子,志在必得。我叹服,似有了悟缘何登徒子对她另眼相待。看着两个相得益彰的佳丽旁若无人,打情骂俏,我醋海不兴,慨然浅笑。兴许不甘遭人冷落,背后的登徒子郁郁腻了上来,与我耳鬓厮磨。素来畏痒,即刻效仿他家师姐,笑着撂起一拳告警。登徒子装模作样地捂面闷哼,重重一叹。许是定要两相公平,瓮声瓮气,打断那边厢燕燕于飞:“枺诚窒虑槭迫绾危俊?br/
闻言,如胶似漆的二人皆是一窒,各自直起身子,悦竹轻摇团扇,意兴阑珊,女州牧慵散自饮,然是眸渐深沉:“你这一路就没听说永徽宫的那位女御娘娘故世,帝储落发出家?”
我和苍秋俱是一愕。宫中谣传愈渐耸人听闻,纸包不住火,皇帝给归女御发丧,尚在意料之中。可帝储茈尧烺无缘无故遁入空门,实是平地惊雷,震得思绪纷乱。
如若当初派人行刺的便是皇后客氏,极有可能是皇帝已然捉到那个刺客,知晓谁是谋害归氏母女的罪魁祸首,欲要严惩。帝储为保母后与外祖一门,落发出家,代母赎罪。
如若不然,便是小人得志。眼下帝储出家,真正的德藼亲王流落民间,借此良机,失宠多年的愨妃梵氏许可东山再起,胜算甚微的懿妃应氏亦是柳暗花明。更有甚者,储位悬空,对其余皇嗣而言,更是意外之喜。除了德蓉公主位低言轻,难与几位兄长一争高下。愨妃所出的宁、景二王,懿妃所出的敬王,乃至成日游手好闲的定王茈尧焱,因是这虚空的帝储之位,许会平起纷争。女州牧和我不谋而合,眉眼隐忧:“客氏大势已去,这梵相和应相便忙不迭暗中笼络朝中官员。虽不比客相控制了兵部,归相父子握有吏部大权与东边的二十万大军,可听说梵相和应相在连州与昆州的宗家各有为数众多的子弟兵,加上三王在各自封地的兵力,若真闹起来……”
女州牧摇首,苍秋若有所思,面色沉凝,低眸看了看我,目光杂陈:“德藼亲王和归家呢?可有听说他们的事?”
身作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女州牧往日若与茈承乾在宫里打过照面,亦是自然。可适才在街上听她之言,像是苍秋私往枺常桓娑穑敛恢椤僬撸绿b亲王眼下应是在枺辰纪獾撵笤埃稿砀!p硎俏从信謇戳ヂ觯桓颐橙幌嗳希菽敛欢骄驳溃骸肮橄喔缸咏疵ψ糯虻闩锬锏暮笫拢畔鹿僭币膊患泻味病5故腔噬现两裎从邢轮迹绿b殿下召回宫去,反是往祗园增派驻守的紫麾军,许是怕殿下现在没了亲娘,在宫里反可能遭人谋害吧。”
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向这位国丈交代归女御之死。可派重兵把守祗园,定是提防德藼亲王失踪的消息外泄,引来朝堂大乱。我低垂眼帘,心绪复杂,若是德藼亲王从此隐姓埋名,退出皇位之争,茈承乾的这些兄姐少一劲敌,定是斗得愈加激烈。只怕到时兵戈相见,天下大乱,不但事与愿违,未有求得安宁,更会自责当初袖手旁观,令事态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亦如当初和枢木立下一年之约前,我茫然何去何从,兀自深思,可许是察觉我内心动摇,冷不防登徒子低首吻住了我,亟亟挣脱,却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真是没羞……”
惟闻女州牧啧啧有声,我赧极,可听尔后之言,啼笑皆非:“不过一对璧人倒也相得益彰。我说悦竹啊,咱们也来段悱恻缠绵可好?”
余光瞥见女州牧说风便是雨,当真挺起身子,欲行轻薄。悦竹抬袖掩面,然是半推半就,娇羞无限。我既是好气,又是好笑,趁苍秋终是松了桎梏,起身飞奔而出。守在房外的苍祈微是一愕,然未拦阻,只是隔着数步尾随在后。我偏首淡望了他一眼,也便听之任之,顺原路折去前堂。
适才初来乍到,便见前堂人头攒动。我驻足镂花雕栏前,淡望搭起的花台前摆了几张大宴桌。华衣锦服的风流客们左拥右抱,尤不自足,偶有抬手指向花台,交头接耳,兴致盎然。忖着许有乐子可图,扫见近旁有一男子低首慵倚廊柱,澹然自酌,随口请教:“敢问兄台,底下怎得这般热闹?”
男子闻言,徐徐转眸。面如月华皎洁,犹胜娇娥。薄唇轻抿,不点而朱。眸若秋水,然是寒光潋潋,眼锋淡扫,乍触我面容,须臾惊艳,眸波微澜,如狼阴黠。我立时敛容,心中顿生戒防,更是惊诧这毫未阴柔之气的漂亮男人直起身后,竟比颀长挺拔的登徒子尤高几许。阴霾笼身,我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力持淡定:“打扰兄台雅兴,很是抱歉。”
很是自然地敬而远之,我作揖告辞,低眸匆步,与他擦身而过。然闻一抹很是熟悉的桃木清香,我脚下一窒,即又往前疾走,刚至楼梯口,忽闻身后沉声清冷:“听说今晚有位清倌开苞,过会儿她便要登台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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