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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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缄默,半晌摇首苦笑:“就算是畜生,我身里也流着他们的血,不见得哪里高贵。”

        相凝而视,旖如终是一声轻叹,抬手抹泪:“过去曾听月姐姐说过归娘娘的事。看来殿下是承了归娘娘的心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纵是当年客家人送进宫中欲取归燕可而代之的裴旖月,亦然自惭形秽。因是对那倾国倾城的绝俗姿容望尘莫及,亦因归妃独宠多年,难能可贵,未曾恃宠而骄。水一般的性子,温婉贤淑。即使一介卑微宫人,亦不颐气指使。与位极九五的夫君,更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且若寻常人家的夫妻,时尔洗手做杯羹,皇帝下了朝,便可吃上归妃亲手做的家常菜。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主,亦只有在归妃面前方会开怀展颜。难怪皇后处心积虑,皇帝却不曾召幸裴旖月。归氏独宠,并非以色事好。花无百日红。即使常开不衰,多看亦会生厌。若论归妃有何过人之处,只是她在皇帝面前,便是那最普通不过的贤妻良母。云端之上的孤家寡人本是高处不胜寒,得一清丽脱俗的妃子,从中体味温暖平实的人间烟火,怎会不对之心生眷恋,情重深绵。

        “月姐姐说归娘娘是无瑕的玉人儿,且知分寸,从不干预朝政,也不替父兄谋差。”

        深深一叹,旖如无奈苦笑:“说句公道话,归氏而今一门显赫,确是归相权谋过人,子孙争脸,才干卓著。”

        归家本是小有名望的书香世家,然至归仲元一代,已然衰败,幼时家境贫寒,皆是凭己才干,步入官场。可世事无常,这位老谋深算的权相二十五岁那年,因是一个女子,险些仕途尽毁。前代太宗皇帝在位末年,归仲元自南方调入京中,本是平步青云。然在途中救起一个沉船遇险的女子,两情相悦,因是家中已有妻儿,纳为侍妾,同往枺场?晌聪胝馕恍氯5娜绶蛉嗽亲锍贾渥鞴冁荆和戏降耐局性庥霰┓缬辏俅撩唬男椅取8蛭伺ㄈ菰旅玻疚识己蘸沼忻拿琅蝗耸镀坪螅杖葑锔镜墓橹僭镏跋掠5备舨痪茫诒朗牛幕首有跫次唬笊馓煜拢袷偷墓橹僭谖桓呷ㄖ氐亩魇Φ奈有拢俑丛啊r辔丛鸸直耸庇锌嗄蜒缘逆遥抑涓改嗣稍┒溃献嘈戮厣笤勒梢话福詈笃皆┱蜒笔墙源蠡断病?烧馐替翟诟1。乱慌蝗绽肟巳耸馈6哉馍幢闶敲廊伺咦拥呐橹僭晌酵虬闾郯晃ㄊ疲帐墙徒校闶鞘廊顺破娴墓榧夷锬铩?br/

        “人在官场,往会变得贪得无厌。”

        不论归仲元当年是古道热肠,还是怜香惜玉,怎生是个血性男儿,敢作敢为。不比之后卖女求荣,为图权势,与昔日恩师反目为仇,乃至不顾同僚之谊,栽赃陷害。我冷淡一笑,女儿暴毙,外孙女屡遭横祸,任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可不谓因果报应:“往后你要替家人报仇,我不拦你。不过掳劫亲王,自身难保,「云霄」想是不会对你施予援手,你能求的人,也只有滕州牧。”

        旖如神情复杂,许久,晦涩一笑:“听说当年国试的时候,滕州牧是得兰沧侯保荐。既是兰沧侯府的人,自是和这位云少爷一样,断不会淌我这潭浑水。”

        事到如今,复仇无望。她若对我心有芥蒂,负气离开,落入归敬和之手,尚无性命之虞。只怕到时归仲元知晓孙儿私下藏匿裴家后人,旖如断无活路。正是踌躇该如何劝她忍辱负重,小妮子淡凝我的面庞,意味深长:“云霄将殿下掳来此地,可想是兰沧侯府要借殿下您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原只想置身事外,可惜今世过分显赫的身份不允。我苦笑,淡望眉眼隐忧的小妮子,知她真心关切我扑朔迷离的境遇,心中一松,笑渐温柔:“他不过奉命行事,事前也不知道劫的人便是德藼亲王。这一路多舛,我也累了,没心思再去计较他们要拿我做什么。你也莫要多问,现在对你来说,没什么比留着性命,他日为父伸冤更重要。”

        旖如面色一震,即又眼眶微湿。我慨笑摇首,执起素手,拉高衣袖:“先前我所受过的苦,和你相比远是不及。可怎生都是飘零人,你若仍愿留在我身边,权当不知我便是德藼亲王,也不是什么小姐,咱们姐妹相称可好?”

        室内久是寂静,旖如终是含泪点头,即又觉不妥,微一摇首:“小姐替旖如赎身,旖如从此便是小姐的人。小姐若是无意声张,旖如也不会泄露半字。可小姐到底是亲王殿下,旖如万万不敢高攀,往后当会鞠躬尽力,服侍小姐左右。”

        官家小姐许便是这般墨守陈规,拘泥不化。见小妮子毫未让步之意,我惟是无奈,轻握了握柔荑。许是道尽前尘,顿觉轻松,小妮子即便唉声连连:“听说那位云少爷小的时候,家里走水,虽比他爹娘幸运,侥幸逃生,可烧得面目全非,所以只能成日戴面具。”许是道听途说,未曾见过苍秋真面目的旖如若有所思,似在揣摩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缘何倾心一个容貌相传极是丑陋的男子,“十六岁便中探花,确是有些才华。当初被侯爷夫人收作义子,许亦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将来可代世子担下侯府的百年基业……”

        然对登徒子的偏见已是根深蒂固,小妮子蓦转话锋,称颂起和「云霄」同届国试,最后高中状元的滕大州牧。直待我心绪复杂地插话,方才顿口。

        “「云霄」是玉媛夫人的义子?”

        旖如微讶:“小姐不知道?”

        我摇首,微一苦笑。如不是旖如这样无心说起,恐是要到澜翎,我方才知晓登徒子其实就是兰沧侯府的二少爷。踌了一踌,令旖如附耳过来:“你可有听说过「苍秋」这个人?”

        不说这是登徒子的本名,就不是泄密。兴许不若云霄如雷贯耳,旖如蹙眉,略一沉吟:“苍秋?唔,不正是那个传闻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病秧子世子?……”

        闻言,我如坠云里,困惑登徒子缘何多此一举,一人身兼两个身份。更是匪夷所思,这位兰沧侯世子分明生龙活虎,却散布命不久矣的流言,且以另番面貌执掌侯府大权。更有甚者,通过国试成为朝廷命官,掌握繇州的地方行政……

        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我抬手轻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比起指使劫人的那位觊觎美色的无聊人士,这位世子爷的身家背景更是疑云重重。可姑且不论登徒子为何自触霉头,他劫走我的初衷当非旖如未有明言的揣测:兰沧侯意欲举事,趁势挟我为质。自相识之初,我便相信苍秋的确只是受人所托,事前不知内情。反倒他现在横刀夺爱,许会有性命之虞。暗忖到底是何显贵人物,令势踞一方的世子爷如此忌惮。正是凝眉深思,有人风风火火地踢开了门,抬眸便见旖如很是崇拜的偶像笑容满面,大步流星,来至近前:“夕丫头,身子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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