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然颌首,我方松了口气,即又怅笑:“下个月初九就满周岁了,真想瞧瞧她现在的模样。”
(bp;闻言,他深凝而视,若有所思:“为什么?”
我不明就里,正是惘然,便见如夜静凉的眸子渐然深邃:“客归两家势同水火,为何殿下还要善待她们母女?”
站在客家人的立场,以为茈承乾憎恶夺走她丈夫的客家女人,亦是自然。只是我既非真正的德藼亲王,客柔亦是无辜牵连其中。我摇首,避重就轻:“不管她姓不姓客,你姐姐是个好女人,更替苍家留下一条血脉,我对她很是感激。”
客晟未有做声,彼此静望良久,低眸看向我探出斗篷的小臂,未遮片缕,微蹙起眉。我干笑,确是不成体统,正是尴尬,他朝我递出手:“微臣为殿下带路。”
不知其意,可见他凝住我攥在手心的缰绳,着即会意,微一迟疑,承他好意,淡柔笑谢:“有劳客大人。”
他阖了下眼,自我手里接过缰绳,提起宫灯,牵马前行。望着清濯的背影,脑海勾勒那个淡定承下悲凉命运的女子,我五味杂陈:“你姐姐走前,让我代句话给你……”回想客柔临终情境,我抿了抿唇,黯然道出她嘱我转代的话,“她不后悔。”
乍闻亲姐遗言,后背微僵,客晟驻足静默,终是未有做声,继又迈着沉稳的步子坦定向前。兴许素来与祖父不和,进宫为姑母贺寿不过台面上的应酬。有意无意,他徐步,慢慢悠悠,去往长乐宫。待近灯火通明的宫殿,遥望宫门前客似云来的盛景,一抹冷笑更是自他唇角稍纵即逝。我忧惑,张口欲言,可蓦听未央隐怒的声音自前方而来:“即要开宴,皇上特命微臣来迎殿下。”
许是久候在此,便见佞人满脸不耐。当亦是听闻当今圣上对德藼亲王过分宠爱,许有苟且,客晟回首相望,意味深长。然见我淡漾苦笑,似有了悟,侧眸,不着痕迹,避过未央来牵马缰的手,径自向前走去。
“送到这里就成了。”
早已与茈尧焱结下梁子,现又因我之故,公然开罪皇帝近臣,我心中负疚,唤住他,下马道谢。客晟不语,许是知晓亲姐亡故与那对君臣脱不了干系,淡望了眼走到我近旁的未央,寒芒转瞬而过,即便敛容,朝我躬身施礼,转身走向巍峨宫殿。看着清濯背影渐然隐没熙来攘往的人流,我淡笑了笑,不无讥诮:“好大的排场。”
繇州兵权旁落我手,客氏便成茈尧焱唯一的后盾,对太后生辰这般上心,亦是自然。我冷眼遥望奢靡华景,未央在旁,甚是不平:“如不是殿下为难皇上,执意挤身朝堂,皇上根本无须这般讨好客家人。”
且防万一,长乐宫内外的宫卫悉数换作未央麾下的亲兵。这般滴水不漏的保护,实在教人感动。我扬眉颌首,冷淡一笑,无意在献舞前与贺寿的群臣打照面,拉起风帽,佞人再三请催,置若罔闻,直待未央手下来禀开宴,方才姗姗挪步。
“望殿下是诚心来给太后娘娘贺寿。”
先行入殿侍驾前,未央沉声告警。我恍若未闻,抬眼看向清冷月华下寒光潋潋的琉璃瓦,静立半晌,待可心平气和去见两个恨之切的仇人,微扬起下颌,款款走向丝竹悠扬的殿阁。
“德藼亲王到————”
恭立殿外的传令太监洪声通禀,人声鼎沸的正殿遽尔静默。许是往日茈承乾深居后宫,闻其美貌,未见其人,见我顾盼流转,淡逸嫣笑,大多臣子失神惊艳,然我抖开羽缎斗篷,即使端坐左右首座的当朝权相,乍见细带露肩的火红柔绢长裙,亦露愕色。惟有静坐左方末席的客晟先前已然隐见山水,淡望片刻,即便低首,轻抿杯中物。我笑了一笑,低垂眼帘,袅步走至殿中,盈盈拜倒:“承乾恭祝太后娘娘福寿金安。”
许是为我一身舞裙所震,与皇帝并坐珠帘之后的盛装女子半晌没有做声,惟是听得近旁男子慵懒道:“皇妹这身衣裳甚是别致,可是为母后生辰特意备下的?”
即便替我解围,我亦不领情,充耳未闻,按着先前向萤姬学来的套话,必恭必敬:“承乾回宫后未曾拜谒太后娘娘,失礼之处,望娘娘海涵。”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起来吧。”
雍然冷漠,隐蕴威慑。我轻嗤,不以为许,淡然起身,便听客太后意味深长:“听说繇州澜翎有间婵媛坊,里面的女子便是以怪衣裳和「足尖舞」闻名北地。不知梅儿可是要跳这稀罕的「足尖舞」,给哀家祝寿?”
极少人知晓我是婵媛坊的幕后小老板,兴许这深居内宫的女子不过有所耳闻,借此明嘲暗讽德藼亲王效仿低贱舞娘,伤风败俗,自失身份。微一挑眉,我无谓笑应:“回娘娘,这「足尖舞」本叫芭蕾,儿臣在繇州的时候,确曾向人学过一段时日,只是数月前走得匆忙,将足尖鞋拉在了侯府,故今儿个给太后娘娘另献新舞,望娘娘笑纳。”
茈尧焱特地安排我从祗园回宫,无非欲盖彰弥。现下他的同盟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乐得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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