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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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好个兄妹情深!”

        我冷讽一笑,可亦自嘲,只因那日的情境愈渐明晰。病得昏沉,见着幻象,以为苍秋入梦与我相会,硬将错以为是我丈夫的男子一并拖进万劫不复的情潮。殊不知那场鱼水交欢并非镜花水月,我又次失身,乃至是我自己恬不知耻,引火上身……

        蓦闭起眸,指尖深嵌入掌,直待沁出血丝,仍是浑然不觉:“明知道我不可能杀了你,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跑来向我谢罪!”

        他垂眸不语。虽知是我咎由自取,可仍按捺不住渐起的怒火,起身疾步走向倚在东墙的藤木架,抄过一尊瓷器,使力扔向令我又次辜负苍秋的男子,他亦不闪躲,任亟飞而来的瓷器擦着耳际,在身后残碎。我仍不解恨,冲到他面前,发了疯似地又捶又打,他纹丝不动,紧闭着眼,终是摧垮刻意的木然,面露凄凉。

        不论这孩子缘何而来,我们皆心知肚明,要之不得。可现下她已长在我身里,如果茈尧焱发现这孩子的存在,迁怒之下,又有诸多无辜之人为我所累。狠命捶打面前的男人,宣泄不能为外人道的愤懑,直待虚脱,颓软倒坐在地,仍要直面这避无可避的祸事——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除此以外,我别无选择。

        “这孩子不能留下。”

        身形未现,尚可瞒天过海,须得快刀斩乱麻,请老天收回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便见近前的男子闻言一震,我侧眼冷漠说道:“如果许御医执意不开方子,麝香也好,红花也好,你都给我想了法子弄来。”

        静默许久,他方才抑声应许:“微臣领旨。”

        虽是无可奈何,可只要茈尧焱在位一天,我和苍秋的长子便是他亲骨肉的前车之鉴。墨瞳渐启,痛郁杂陈,许未自察,隐隐一抹渴盼。我微窒,即使恨意犹在,令他亲自去求扼杀骨肉的药方,确是残忍。抿白了唇,凝住徐缓起身的男子,极不争气地起了恻隐之心,终是探手攥住他的衣角:“听过孩子的声音再走。”

        我平躺下身,冷望惊愕的男子,直待良久,他回神苦笑,跪坐下身,附耳在我小腹,亦不知可是当真听得胎动,眸中的怆凉渐然化为淡柔的笑意,足有一刻光景,动也不动,直待我冷声催促,他方才抬首:“对不起。”

        这声抱歉不知对我,还是对我肚里的孩子。我闭眼冷说:“快去快回。”

        直待沉重的脚步渐远,佯装的冷漠终是一泄千里。抚上小腹,许只是心理作用,竟是摸得一阵微动。明了他缘何露出那等温柔的神情,我笑了笑,极是晦涩。不消多时,折回里屋的莞菁见我神色惨淡,亦是黯然:“我已打发未央回宫报信。”

        得莞菁授意,许御医惟道我操劳过度,加之德蓉公主发话,负责监视的佞人只有依命回宫。我暗松了口气,苦笑道谢:“劳姐姐费心。”

        原要带她游览枺趁ぃ词鞘鲁鲆馔猓挥衫4唬篙既嵝σ∈祝剩骸翱墒羌创笕耍俊?br/

        即使他在人前向来不露声色。可莞菁心性通透,些微异样亦难逃其眼。我自嘲点头,她不语,平躺下身,一如前些时日,我们夜话前尘,轻拥彼此,相依相偎,汹涌心潮竟是渐然平息,枕在她怀里,我哑声道起始末。莞菁听后沉默许久,终是拥紧我,声如静水:“你们谁都没错,只怪造化弄人。”

        诚然,确是造化弄人。我设了铜墙铁壁防他,却是自毁长城,结下另段孽缘。我苦笑,因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乱如麻:“今后我该以何面目待他?”

        不论情愿与否,腹中已有他的骨肉,如果将他继续留在身边,等同时刻提点自己背叛了苍秋。可除了议事的朝堂,但凡有我的地方,便有即家兄妹的身影,他一旦离开,茈尧焱定感异样,抽丝剥茧,难保不会东窗事发。往日他们兄妹不离不弃,跟随于我,我自不希望他为茈尧焱所害,成为第二个苍秋。思前想后,进退维谷,见我愈渐焦躁,莞菁轻抚我的发,仍是柔声道了句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妨这样想,他同是你孩儿的父亲,对你用情不比苍世子少。你若可想通,自会待他公平。”

        即使心知肚明,他是苍秋之外待我最是挚真的人。可不论是何景况,我断不能背弃为我而死的丈夫。轻抚小腹,顾左右而言它:“如果生下来,许和旻夕一样,是个可爱的女孩。”

        莞菁微愕,笑问我缘何这般成竹在胸,我轻扬起唇,心下黯然:“洛儿托梦给我,说他会添个妹妹。”

        不知近侧的妹妹便是怪力乱神、偷天换日的孽果。莞菁一笑置之,拥紧彼此,漫漫冬夜,我们二人皆是一宿未有阖眼。凝望窗外月影,两手未曾挪离小腹,脑海间或浮现当初怀洛儿时的情境,或笑或怅,乃至试想若是苍秋的骨肉,我定会想方设法保下这个孩子。厚此薄彼,我对肚中的孩儿确是不公,些微动摇,淡淡不舍。直待拂晓,仍是百般矛盾。侧过身去,却听背后的莞菁道:“再好生想想。”

        我回首,她淡柔一笑,许是隐察我此刻心境,意味深长:“你若舍不得她,姐姐有个法子,可助你瞒过皇兄,平安生下孩儿。”

        未待我开口,她起身出外,留我一人静思。殊不知我不愿生这孩子,并不全然因为顾忌茈尧焱,怕是重蹈长子覆辙。苍秋故世不到一年,我却两度失身,乃至怀上他最看不顺眼的男人的骨肉,若他在天之灵,定会嗔我水性扬花,难以瞑目。耳畔响起梦里洛儿对我说的那些话,脑海勾勒他满身血污,怀抱我们的儿子,挣扎着朝南前行。轻蜷起身,可又下意识怕伤着腹中的孩子,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如若置身拉锯,隐痛渐然深切,直待有人叩门,如释重负:“进来。”

        支起身子,便见吉卓手捧托盘进里。瞥了眼盘中瓷碗,心中一沉,可未形于色,对少年淡淡颌首:“许御医开的方子?”

        即使我腹里的孩儿名不正言不顺,可到底是条活生生的人命,那位一视同仁的固执太医方才犟着,不愿依命行事。不知即莫寻如何说服那位宁可开罪我的许御医,可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执拗,苦笑了笑,抬手去接药碗,未有料想吉卓箍紧碗缘,不肯松手。我皱眉,冷凝沉静的眼瞳,彼此僵滞半晌,不怒反笑:“你可知道许御医给本宫开了什么药?”

        踌了一踌,他淡然颌首。

        “你也知道本宫怀了来历不明的孽种?”

        他不语,蹙深细眉,俨然躬身向后,却是不着痕迹,使力夺走药碗。不知他为何宁可犯上,亦不愿我喝下这碗落胎药,冷望少年良久,我漠扬起唇:“家丑不可外扬,本宫正想着可要杀你灭口。”

        柒章·秋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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