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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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未有做声,偏首望去,便见早已被我伤得千疮百孔的男子淡睇映入蝶影纱的余晖,沉黯眼瞳只余凄凉柔情:“许是我当年存了私心的报应。”

        不知真意,我冷睇他渐然归于沉寂的面庞,恍若未觉我压抑的怒意,轻抚我的小腹,恬笑轻说:“明日便要启程,好生歇息。”

        毋须提点,适才听荀攸道说前尘,即使难以释怀他们助纣为虐,帮着茈尧焱一起害我家破人亡。可心里承着两个有缘无分的人的一辈子,沉甸无比。侧身闭眼,休憩疲累的身心,似无尽头的梦魇一如既往地冗长,直待明月当空,蓦然感知两道含怒的视线欲要穿过我的身,将我借之安枕的男子碎尸万段,睁眼便见黄袍天子负手伫立月光,见我醒转,眼里的暴戾渐然隐去,一如当初忌惮他手握双亲性命而碰我不得的苍秋,凛冽星芒隐约不甘绝望。

        “皇兄深夜来访,定是有事要嘱。”

        将他逼至此等境地,我颇是痛快,漠笑了笑,直起身子,看向枯坐几个时辰的男子,我敛声柔说:“你且先去梅蕊小筑看看旻夕,现在她定是闹着不肯安置,给她吹会儿笛子,等我和皇兄叙完话,就过去给她讲睡美人的故事。”

        知我不过逢场作戏,故作温柔,他垂眸苦笑,起身朝茈尧焱淡淡施礼。待寞寥身影渐远,我正要开口,问帝王来此,有何贵干。毫无征兆,一只冰冷彻骨的手蓦袭向我的喉。虽是惊愕,可即使喉间的手渐然收紧,几要窒息,我却看向那双爱恨交织的狂烈眸子,笑意渐深。

        从来都是将别人的性命玩弄股掌之上的男人,被个禁脔轻易左右情绪,许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恶果。渐柔眼神,和苍秋如出一辙的俊颜却是扬起扭曲的微笑:“朕倦了,不想再被你牵着走。”

        我之于他,许亦是场游戏。些微与众不同,便生兴致,想要收归己有,玩弄一阵,待是没趣倦了,弃之敝屣。可人非草木,心永是意料之外的变数。即使行事有异常人,内里仍是血肉之心,起初兴许只是不容我旁落他人,无所不用其极,方才手足相残,铲除他厌恶至极的孪生兄弟。只是将我深锁宫中,朝夕可见,却是事与愿违,在我身上未有应验喜新厌旧的无常性情,反是越陷越深,千方百计得到我的心。可一步错,满盘皆输,我断不可能对他动情,他却不慎付诸真心,在这本便无稽的棋局走了歧路,落子无悔,来时的路不再复见,退无可退,惟有毁了棋子,自欺欺人。

        “你若死了,朕便可寻回往日的逍遥。”

        见我无动于衷,他眸中杀意愈深,手劲渐大,直待我透不过气,微一皱眉,便见近前的男子欢畅一笑,可若思及什么,即又惨然:“该如何是好?朕可不能把你还给他……”似是讥诮,似是自嘲,唇角微搐,他笑渐癫狂,“惟有你,我不能还给那个孽障!”

        原被他掐死,一了百了,反是痛快。可听他羞辱苍秋,积郁已久的愤怼汹涌而出。不共戴天的仇恨拖至今日,已是对不起惨死的丈夫和儿子。我紧攥起拳,孤注一掷,朝着近前男子的心口,费力抬起手……

        拾肆章·锋煞'一'

        送来防身的暗器,最后却是用来射杀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怒极反笑,隐在袖中的腕弩对准他的心口,可喉间窒息渐重,乃至失了扣机关的气力,极不甘心,且是祸不单行,蓦感一股浓重杀气,艰难移眼望去,未央立身门前,许是在外听得动静,进里见我欲图行刺,毫未犹疑,朝我抬起手,隐约可见袍袖中物,我微扬起唇,果是主仆一心,手缚同样的暗器,即使怒火渐盛,可短箭亟亟而来,避之不得。我只得闭眼,暗暗自嘲至少从今往后,不必再看到这张可憎的面孔。可猝然不及,喉口骤松,我呛咳着睁眸,可因是眼前一片刺目明黄,须臾惊诧,抬眼却见孤清背影摇摇欲坠,怔愕间,他回首看我,不复适才恨入脊髓的杀意,似若安抚,朝我惨淡一笑,暗褐血丝渐自嘴角溢出,却是浑然未觉,只静静凝住我渐渐瞠大的眸,直待力不从心,颓然朝前倒去……

        “皇上!”

        未央飞身上前扶住茈尧焱,许是短箭淬毒,忙自怀里取出一个瓷瓶,给主子服下药丸。可不知缘何,仍是面色凝重,死死盯住茈尧焱腹部的箭伤,悔恨不已,亟道必须即刻宣御医施治,可冷不防被帝王紧扯住领襟:“不许把朕受伤的事告诉任何人……”

        “可是微臣的箭淬了……”

        “住口!”

        茈尧焱气息顿急,强敛涣散眼神,有气无力地告警:“如果透出半点风声……朕……朕头一个……杀了你……”

        未央剧震。只是君命难违,极是自然地怒瞠令他误伤帝王的罪魁祸首。可许是我未有幸灾乐祸,怔怔凝望半倚在他肩头的帝王,窒了窒,终是蹙眉低首:“微臣遵旨。”

        得未央允诺,茈尧焱方才费力回眸,正要开口,却是一阵激烈的呛咳。我下意识绷紧身子,看向斑斑血迹的青石地,竭令自己冷静之时,便听气若游丝的讥诮:“朕和他一样……被箭穿了身子……这下……你该高兴了……”

        即使未有亲见,耳畔响起那日贝辰翾所说惨景,我恨瞠向他,强挤一抹快意笑容:“给我丈夫和儿子报了仇,我自然高兴得很。”

        只是相同的面庞如霜惨白,俨然看见临终前的苍秋,两手攥拳,即使竭忍心中酸楚,可仍不争气,眼眶微湿。许以为我为他落泪,茈尧焱神色微动:“朕只想要你……”

        似怜惜,似祈盼,满眸深切自潮:“朕夺天下……只是想要你做朕……朕一人的皇后……可你只……只要那个孽障……不要朕……”只是自始至终,不过他一相情愿,即使心知肚明,仍隐希冀,“夕儿……你真的……不要我?”

        我无言以对,低眸沉默,予他绝望。偌大的殿阁良久静默,忽闻一声凄凉浅笑,我抬首,茈尧焱已然背过身去,费力抬起轻颤的手。似知他意欲何为,近旁的未央探入他前襟,摸出一枚护身符,不顾我下意识推却,硬塞进我手里:“听人说起壬生寺的护身玉佛极是灵验,皇上前日微服出宫,求来给殿下护身。”

        始料未及他夜访永徽宫的真意,我心中剧震,怔睇掌心玉佛,前尘往事交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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